唐璎颔首,“宋大人说的没错,其中的关键并不在答卷上。根据六人的证词,那屁味仅有巡绰官梁大人、受卷官莫大人、以及弥封官钱大人三位闻到过,而誊录官刘大人、对读官董大人、以及掌卷官焦大人均未提及曾经闻到异味的事,可见这臭味就断在了钱大人这初... 也就是说,有什么东西是出了弥封所后才没有的呢?”
宋怀州恍然: “你是说…”
唐璎点头, “是草稿纸。”她抿了抿干裂的唇角,眸光清澈,“梁大人那日所看到的红点,其实并非封嗣试卷上的,而是稿纸上的,是以下官才会请求孙大人将二人的稿纸从贡院调来一观。”
乡试结束后,受卷官收完试卷,再由封弥官进行存档,而后为了方便考官阅卷,封弥官会把生员们的稿纸另外封存,是以后来的誊录官、对读官、和掌卷官都未曾接触过稿纸,亦没有闻到答卷的异味。
宋怀州了然: “原来如此。”
唐璎补充道:“钱大人还说过,他在整理各位生员的答卷时,发现蒋、封二人的稿纸用度比寻常考生多了十数页,而且页面大多为空白,其实那些看似空白的页面,恐怕都是印了答案的...”
她微微垂眸,“简言之,有人事先用透明的丹霞草汁在稿纸上写了答案,再由某位外帘官将这些稿纸带进了考场,连同考卷一起交到了蒋、封二人手里,只等他二人将带进来的雪碱水往上一抹,红色的字体便会即刻显现。”
她刚说完,刘推官便带着稿纸进来了,孙少衡朝他颔首,示意他拆开。
刘推官偷偷瞟了眼陆景山,见他没有反对之意,依言拆开了两人的稿纸。
出乎众人的意料,稿纸上除了蒋、封二人的笔记外,空白的纸张上干净如雪,根本没有所谓的“丹霞草红痕”。
陆景山有些不耐烦了,质问唐璎:“章仵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前堂的百姓间也响起了议论声。
“陆大人稍安勿躁。”唐璎神色如常,似乎早有预料一般,让人分别取了些雪碱水和强盐水来,她将雪碱水涂到木棍上,再小心翼翼地将之抹到稿纸上。
很快,在水渍的浸染下,红字显露出来,字迹氤氲,力透卷纸,飘逸中透着苍劲,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显然不属于蒋其正或封嗣中的任何一人。
字迹始显,围观的百姓躁动起来,惊叫声、欢呼声交杂,整个场面乱成一锅粥。
孙少衡一拍惊堂木: “肃静!” 堂外瞬间安静下来。看着显现出来的字迹,他似乎也察觉了一丝端倪,命令锦衣卫:“将那六人再带上来。”
与此同时,宋怀州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几张红字白纸,神色间写满了难以置信。
察觉到他面色的变化,唐璎心下划过一丝了然,她将稿纸呈给孙少衡, “请大人过目。”
接过稿纸,孙少衡左右看了看,疑惑道:“方才刘推官拆开时,卷面上分明未着一痕,蒋、封二人又是如何在显色后又将其变为无色的呢?”
唐璎将强盐水递给他, “用这个。”她解释道:“强盐水会使红字消失。稿纸虽不若正卷那般需要严格保存,生员却也不能私自回收,一般会在考试结束后由弥封官存在贡院内归档,数年后统一销毁,如此一来,即使正卷日后被人查起,也无从找出端倪。”
孙少衡接过强盐水,依样用小棍蘸到朱字上,霎那间,字体瞬间消弭无痕,只余卷端点点湿意。
陆景山眉头一跳, “你…”
显然,他又对孙少衡“私毁证物”的行为表示不满了。
孙少衡也懒得答腔,正好这时,外帘官们被带到了。
再次被带到正堂,六人神色各异,望向女尼的目光都带了些惶惑之色。
唐璎恍若未见,总结道:“根据之前的推测,某人事先用丹霞草的透明汁液写好了答案,再由某位外帘官带入考场,并将题了答案的稿纸名正言顺地交给蒋、封二人。而后他二人用自己带进来的雪碱水让字显了色,并将稿纸上的答案誊录到自己的答卷上,考试结束后,再用强盐水消之,待稿纸被钱大人另外封存时,一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堂内安静如许,众人屏住了呼吸,无一不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唐璎的眼神一一扫过六人,“下官记得,受卷官莫大人在发卷前夕曾闹过肚子,有位大人唯恐其耽误了生员的考试时间,曾十分‘热心’地帮他发过试卷。”
她将目光定格到其中一人脸上...
“蒋、封二人的考卷是你代为分发的吧,焦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