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可那么豁达地将自己的性命碾于尘土,却将救她奉为圭臬?她不敢去细问这话中的深意,总觉得是此时的她尚无法托起的沉重。
见她也良久未接话,陆砚适时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别担心,近云对这里很熟,他一定能找到我们的……如果累的话,可以靠着我睡一会儿。”
身侧的人似乎靠近了一些。
“我不累,说说话吧,在他们找到我们之前,我不能睡,你也不能睡。”
陆砚轻声笑了下,“好,那便说说话。”
“对了,将才未过问,你为何会随身携带百毒解和伤药?”
潇君一怔,忆起将才她追问陆砚为何救她的事,不由无奈一笑。
她从自己与陆砚的对话中,察觉出一缕博弈的意味。
“为何携带这些啊?”
自是因前世之祸,未雨绸缪。
但这些不可为陆砚道。
“你就当我害怕冬狩会出现意外,顺手准备的吧,逢屿,有时候备药也无需明确的事由,只需我想。”
潇君笑容明朗,“还好我今日备了药,派上了用场。”
她学以陆砚的话重新答他。
陆砚忍俊不禁,“嗯,幸得你备了药,才能救我性命。”
*
雪夜之下,于山间蜿蜒小径上。
数人策马而行,与风争速。
马蹄声声,响彻在整个山谷之间,打碎夜晚的沉寂。
近云此行,已离疯不远了。
天知道陆砚独自一人提剑追刺客而去时,他心中有多慌乱。
就这……爷还拐弯抹角地不承认对宋家姑娘有意!
这哪里像对人家无意的!
根本不像。
他反正是不信!
近云暗暗在心里做了决定,若爷与宋姑娘此番能够平安归来,他将会不惜一切为之牵线搭桥,这个媒,他哪怕豁出命去,也要保!
他近云此生只认这一个女主子!
“前面有人!”
同行之人的话将他的思绪拉扯回来。
近云降下马速,借地上的雪光看清眼前之景。
横七竖八的尸首倒在雪地,血迹染化了雪水,清冷的雪光映衬其上,更添诡谲,地上杂乱无章的分散许多箭矢,满目凌乱不堪之中,几道深浅不一的马蹄印朝前延展而去。
“是那些刺客!”
同行之人中又有人道。
近云率先下马查看,当看到地上尸首并无自己熟悉的人后,他凝重的神色终是回转了些许。
“爷他们还活着,跟我走,快!”
说罢他疾步走向马匹,翻身上马,下一刻便如流星飞驰,星奔川骛而去。
随行之人迟他一步,只能望其项背,不多时却见他在一个转角后停了下来。
眼前是无尽深渊,近云下马迎风而立,目光紧锁着崖下泼墨般的黑暗。
来人不解,“为何停下?”
近云望向他,“可有绳索?”
“没有。”
近云道:“找几个轻功好些的,随我下崖查探。”
“陆公子他们怎会……”
音未落,已见近云飞身一跃,朝黑暗扑去。
侍卫的话卡在嗓子眼里,无奈之下,只能转身命道:“殿下有令,若寻不回陆公子和宋姑娘,我等都活不成,随他下去探探!”
*
洞外传来声响,洞内之人竟能听得异常清晰。
潇君顿时警觉,一把从石凳上蹿起来,就要去洞边打探。
陆砚拉住了她,“莫怕,是近云。”
“这样快他就找到我们了?”说着,她俯身去扶陆砚起来。
陆砚被她搀起来,因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他轻咳了一声,“此地近云来过,且他的追踪术是我父亲曾经的副将亲授,不比军中和衙门差。”
“慢些。”潇君道:“怪道你不见慌乱,原是早有成算。”
闻言,陆砚轻笑道:“七娘,其实我很慌。”
潇君也笑了,“我全然看不出,你藏得很好。”
稍停,她又续道:“或许有些唐突,但我真心想问你一句,逢屿,你可曾想过参军?”
前世的他因军功将支离破碎的宣宁侯府撑了起来,个中艰辛潇君不能切身体会,但想必不会松快。
这一世,潇君其实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救下他的父母兄长,所以她问他,可曾想过参军。
或许在他的亲长还在世时参军,能让他的这条路走的不那么辛苦。
而且陆砚,确实是位不可多得的将才。
宣宁侯夫妇出事,是在明年的五月初七,在此前军中也发生了一件大事,若有陆砚在,兴许会有转机。
但这个问题,他到底没来得及应答。
近云的声音从洞外传来。
“爷,你在里面吗?”
洞口乍现火光,近云焦急的脸出现在二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