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海面与天空俱是灰蓝。
直到遥远的海平线出现了金红的霞光。
璀璨温暖的日轮冲破云霞一跃而出,船长迎着海风唱起古老的船歌,水手们的和声像波涛般起起伏伏。
闯漩涡嘿——迎激流喂——
水飞千里船似箭,乘风破浪济沧海。
涛声不断歌不断,回声荡漾孤云阁哎——
商船途经孤云阁,那是岩神镇压海中魔神的群岛,历经风霜的巨岩长枪沉默地矗立在海面。曾为神枪封印而归于死寂的漩涡不久前再度苏醒,妄图卷土重来、吞噬无数性命,幸而群玉阁将寻仇的阴影重镇深海,同时也向诸国宣告,即使失去了岩王帝君,千岩与七星仍有守卫这片土地的能力。
白帆高扬,将旧时代的回忆抛诸身后,视线中终于出现了一顶价值连城的瑰丽冠冕——被群岩山峦温柔环抱的深水良港,也是契约之国最为骄傲的贸易中心。
璃月港。
万商云来的港口欢迎着所有来客,久未归家的游子甫一下船,熟悉的乡音就扑面而来。码头处的商栈喧嚣繁华,随处可见蒙德的美酒、稻妻的珍珠、须弥的香料、枫丹的钟表还有璃月引以为傲的琉璃与织物……提瓦特七国拥有不同的资源禀赋和生产技术,商人们以璃月港为中转互通有无,无数财富以贸易为媒介在这座古老城市的血脉中流淌,历久弥新。
穿着斜襟长袍的青年提着箱子走入人群,就像水滴融入溪流般自然。
踏上平整石板铺出的道路,绯云坡两侧商铺比起记忆中略有出入,商贸之都的竞争远比其他地区更为激烈,曾在这条路上辉煌了二十年的明华钱庄已更迭为古董商行。近几年因层岩巨渊所产生的利益交换,北国银行借着外交豁免权强势登场,挟带凛冽冬风对中小钱庄进行了冷酷残忍的倾轧,无数璃月商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业被庞然大物所吞并。
幸而他家中祖业目前尚未受到影响——
传承到第七十七代的往生堂是璃月历史悠久的葬仪机构,其源头能追溯到魔神战争时期。璃月人讲究规矩体面,丧葬白事就是一个人最后的体面,作为人生画卷终笔者的往生堂要是哪天也被北国银行所掌控,大约整个璃月都要与至冬亲如一家了。
白天清净肃穆的门口空无一人,接取委托的告示板上挂着零星几个木牌,含章轻轻推开虚掩的门,向着内堂而去,沿途仅遇上了一位仪馆小妹,看到他就会心一笑,指着账房比了个口型。
按老规矩,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大人正在进行季度盘账。桌案上高高磊起的账本无人问津,散落在地的稿纸上龙飞凤舞地写满了打油诗,从数量上看迫在眉睫的死线反而激发了大诗人的创作灵感,不乏“吃穿不愁,小酒润喉”、“堂中日子悠闲过,签单账本我不知”等绝世大作。
账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听到响动,大诗人一个激灵,装模作样地抓起手边的本子埋头苦读。
“账本拿倒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胡桃楞了会,用力瞪大眼睛看过来,确认来人身份后马上兴高采烈地把账本一扔:“你回来啦!含章!
久未相聚的兄妹自有说不尽的话,胡桃绕着含章打转,嘴上叽叽喳喳没停过,像极了一只骄傲翘着尾羽的小团雀,而含章也不嫌聒噪,他只是笑着,和过往一样安静倾听,偶尔应和两声,又在她说得口干时,恰到好处地递上一杯茶。
“哎,你在须弥过得怎么样?都两年没回家了,听说教令院易进难出,有人三十多岁头发都白了还没毕业,他们不会欺负你吧?”
“靠着老师和朋友的关照,侥幸毕业。”含章伸手,为她将歪掉的帽子扶正,“两年未见,我的小妹变化不小……长高了,是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哈哈,都值得庆贺!中午我请客,去万民堂吃顿好的!”
胡桃豪气地挥手,却看见对方从地上捡起账本,忍着笑说。
“想去万民堂吃饭,得先盘完账吧。”
绝杀。
“大哥,我的亲大哥诶。”胡桃一脸深沉,“小妹有难,做兄长的可不能袖手旁观。”
含章摇头,并不买账:“学塾里教过四柱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