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含章。”
“你的论文课题……嗯,当前历史文化背景下雨林-沙漠共同体的构建?”
每年的须弥雨季也是教令院毕业生们的噩梦,接踵而来的考试、反复修改的论文、冷酷无情的导师就像窗外的骤雨,劈头盖脸避无可避,特别是活地狱般的论文答辩,不知让多少人焦虑万分,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主持本场答辩的因论派学者阿塞斯,看到标题里的沙漠字眼就大皱眉头,相关的社会类论文在虚空里车载斗量,除非写得特别出彩,否则光重复率过高这条就得被打回去明年再来,这得是多缺德的导师才会给学生选定这个方向的课题,又得是多头铁的学生会掉进万年大坑。他看了眼封面上的导师署名,心里把这家伙的人脉关系和最近的八卦新闻过了一遍,顿时心中有数,将微妙的眼神投向坐在右手边装模作样的同僚。
因论派学者杜塞多夫,其独子是家族里新一代的希望,被安排进入伐护末那学院就读,原本也该在今年毕业,·奈何自小生活在赞誉里的小朋友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从入学开始所有考试始终被某位璃月留学生牢牢压在万年老二的位置,整整四年阴暗爬行歇斯底里,终于在今年初精神崩溃,休学去化城郭疗养了,没有两三年功夫都回不来。
妙啊,居然吃到父报子仇的瓜了。
就是这报仇手段过于龌龊,勾结论文指导老师给学生下套,任谁看了也要赞一句不要脸。
等答辩结束一定要找隔壁知论派的瓜友好好聊聊。
“共同体这个说法还挺有趣的。”阿塞斯清清嗓子,他也不必作恶人,还是给即将面临学术圈险恶用心的小朋友留点面子,“人们在共同条件和利益下结成的集体,用来形容雨林和沙漠的关系还是头一次,让我看看,历史文化和现状部分写得还算简练深刻,再往后……有点意思……”
这年头因论派基本人人都出过沙漠外勤,防沙壁阻隔了吹向雨林的风沙,也将国家分割成了两个世界,墙内是郁郁葱葱的学术之国,而墙外——
争乱、厮杀、无穷无尽。
匮乏的资源、商队的劫掠、民众的盘剥……痛苦和罪恶从未停歇。
几十年前曾有位因论派的名宿学者看到了沙漠人民的惨状,想要找出一条路来拯救他们,但耗时数年,经过六十四次人性实验,他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罪孽镌刻在人性之上。人性带来纷争,纷争又导向毁灭。
简而言之,沙漠没救了,等死吧。
但今天手上这份论文却提出了不同看法——只有先解决温饱问题,人们才会提高道德和法治意识,个体的干预仅是杯水车薪,唯有从国家层面入手,建立起人才、管理、资源等各方面的援助机制,优先保障民生,放开对沙漠部族的知识封锁,支持当地相关特色产业的发展,封沙造林,改善环境,提高沙漠自身的造血功能,用数代人的持续投入将沙漠与雨林凝聚为一个整体,使教令院的影响力逐步辐射到诸多部族之中。
姑且不论现实中教令院对沙漠的一贯处理风格,光是论文里这些条款清晰、全面老到的陈述建议,粗看很难挑出常理上的错疏,简直不像是一个普通学生脑子里能想出来的,字里行间的信心仿佛已看到过接近成功的前例,只要照着做准没错。
能把学术家族的新星压得喘不过气,璃月来的小朋友果然有两把刷子。
阿塞斯翻看论文的手停了下来,思忖起为了拐个合意的见习陀娑多跟同僚杠上是否值得。
“荒谬,正如建立在蜃景上的楼阁只是虚无缥缈的幻象,没有可行性的方案也不过是一场空谈。”眼看其他人不是面露赞许就是陷入沉思,为了家仇杜塞多夫只好撸起袖子亲自上阵,“教令院每年划拨的经费都有限额,而你个人的想法需要海量资源和漫长时间作为前提条件,根本不可能有实施的机会,所以这只是不切实际的学术垃圾而已!”
精心准备的论文被刻薄鉴定为垃圾,要是换个人估计已经要崩溃泪遁了,但这位名为含章的璃月留学生心态仍十分稳定。他有着温文安静的俊秀面容,银白长发被规规矩矩地束在脑后,回复刁难时仍保持着不急不躁的语调:“沙漠受其过往历史与文化的……”
“别废话了,我就问你可不可行!”
“政策需要国家高层的推动……”
“绝无可能,那群愚昧的虫豸就算死光了又如何?”
不明就里的其他学者纷纷对杜塞多夫侧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