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启面色露出些许心疼。
初弦嫌恶这种怜悯的目光,仿佛身为伶人就注定是弱者一样。那个客官露馅后被初弦和楼中众人打得半死,再之后被押去官府处置,大家既开心又痛快,从未因此自怜过。像农户种地要小心虫害,猎人打猎时要小心凶兽,想要挣钱吃饭就没有不难的。
初弦不再看着韩元启,继续说道:“后来防止再被人下药,我找七音学习了些辨别迷药的法子。比如放了药的酒会变混浊,有的闻起来发苦,有的发酸,还有的则是腻腻的怪味。迷药无非那几种,不像各式奇毒那般不好比较与分辨。所以——”
他的脸转向韩元启,入狱多日他瘦了很多,然而面容依旧昳丽不减。他唇角带着戏谑的笑,问道:“你在酒中下迷药,到底是要做什么?”
韩元启面色坦然,解释道:“我只是想救你……”
“哦,你打算如何救?”
“把你带走藏起来,用死囚的尸身伪造成你畏罪自裁的样子。”
“那我的罪名就被彻底钉死了,我甚至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
“到如此地步,辩白就能活下来吗?”
“那我这样活着又与死有何两样!”初弦叫嚷起来,激动道,“卫文初的身份我不稀罕,但作为初弦的一切我放不下。我想留在鹏安楼,不想战战兢兢没有自由地活着。还有清歌,我不想他去南川,我要把他留在我身边。”
沉默,如同死一般的沉默。
韩元启目光冰冷如刀,死死地盯着初弦,这是一向温柔随和的太子面上极少出现的表情。初弦被看得心中胆战,一瞬间竟觉得对方仿佛是不认识的人。
太子不再开口讲话,而是做出个手势。霎时,几名侍卫自牢门外的阴影处冒出来,七手八脚地将初弦死死按倒在地。
初弦奋力挣扎,仍无法撼动分毫,眼看韩元启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个酒壶,正慢慢向自己走过来。
“文初,听话,把它喝下去好不好……”
舒软的声音响起,元启的表情也变回曾经的温和模样,然而掐住初弦下颌的手十足用力,疼得初弦的脸一片剧痛,眼泪无意识地滚落下来,不知不觉松开了牙关。
玫瑰酿汹涌地灌入喉中,原本喝惯了的香甜气息,初弦却第一次尝出了苦涩滋味。
灌下药后,初弦便被下令放开。双手恢复自由的他不停扣弄喉咙,试图将药吐出来,却无济于事。
眼泪与涎水糊了满脸,初弦从未如此狼狈过,几近崩溃地望着面前的太子,头脑却急速地转着,以前有意忽略的想法浮现出来,从未如此清晰过。
然而他来不及再多想,黑暗便铺天盖地袭来,身体坠入韩元启的臂弯间,彻底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