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落在地上,似当空劈下一记雷霆,撕裂所有粉饰太平的伪装。
越王掩嘴,假咳了两声后说:“中丞这是什么意思呢?”
御史中丞腰背挺得笔直,他说:“什么意思恐怕越王爷心里比微臣更清楚。”
越王幽幽一叹,语气中满是无奈与困惑:“芦阳虽是本王封地,可这些年本王一直抱病,无暇治理封地。若按中丞的说法,难道所有在芦阳城内作奸犯科的人,就都是本王指示的不成?!”
刘相在此时说:“御史中丞不过就事论事罢了,王爷何必动怒。”
“就事论事?两位话里话外分明都在怀疑此事是本王指使。”越王冷笑道,“本王在芦阳向来与人为善,谨守本分,于国于家虽不能说有什么贡献,却也不曾行差踏错。自入望宁城后更是一直安心养病,本王自认未有做过任何愧对皇恩之事。诸位如此,未免欺人太甚。”
皇帝好似没听到越王的辩白,他目光沉静地说:“可有证据?”
叶晚萧捧着一个小匣起身跪到御史中丞边上,朗声道:“启禀陛下,臣奉太子之命追来启阳知府与人的银钱往来。为掩人耳目,启阳知府备了一阴一阳两份账册。其中记录启阳知府年年都会送一大笔银钱到越王府,微臣敢问越王爷,与启阳知府是何关系?年年送来的银钱用又到了何处?!”
大太监王贵把匣子呈到御前,皇帝将叶晚萧整理的账册取出翻开。
秋夜微凉,寒蝉悲鸣,火焰灼烧木头发出“噼啪”的声响。
皇帝盏中的参茶饮尽了,他终于看向越王:“越王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坐在上首,声音从高处落下,即使身体大不如前,也仍旧维持着狮王的威严。
越王抚掌而笑,他说:“皇弟可还记得父皇临终时说了什么?”
“记得,父皇教我顾念些兄弟情谊,莫对你赶尽杀绝。”皇帝眼尾锋利如刀,沁了数九寒天的冰水一样冷,“可被贬封地数年,你非但不知悔改,还勾结地方官员,里通外敌,意欲谋反!朕便是再顾念兄弟情谊,也留你不得了!”
话音未落,羽林军大步上前,就要拿下越王。
叶晚萧拉起动作慢半拍的御史中丞退至案后,眼神不着痕迹地瞟向南知意的方向。
南知意垂首不知在想些什么,她这一下,却是正好与方贵妃对上了视线。
叶晚萧微怔,方贵妃冲她弯唇浅笑。
同样的美貌,同样的才女声名,同样被用于利益交换的命运,同样囿于皮下挣扎破土的欲望,前世今生,她们就像镜子的两面,隔着薄薄的一片琉璃,于世界的两端遥遥相望。
叶晚萧心头一震,匆匆收回视线。
越王猛地推开桌案,杯盏倾倒,茶水沿着案沿泼撒。侍从上前护住越王,抽出藏在身上的武器,与羽林军对峙。
刑部尚书喝道:“未经圣上允许,私带兵刃入席,罪加一等!”
越王大笑,面色仍然苍白,但全然没有了之前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反正无论如何本王都死罪一条了,怕你甚么。”
利箭离弦带出清脆的破空声,穿过树叶的细微声响被席上喧嚣所掩盖。
景王倏然侧首,拔剑出鞘,厉声喝道:“有刺客,护驾!”
侍卫们身披铁甲冲入,手持盾牌挡下一轮齐射的箭雨。
南知意被侍卫护在身后,余光瞥到楠江被商黎拉着躲到了安全的地方,心中稍定。
箭矢皆是从西南方射来,湍急的水流声被席上喧哗声所遮掩,南知意抬眼,黑衣死士浑身淌水冲入席间,同羽林军交起手来。
景王持剑砍翻几个前冲的死士,侧头喊道:“皇兄,此处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