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娘轻抚楠江的脸,视线无意间扫到楠江没藏好的长命锁绳子。
“……”周云娘忽然觉得有些悲哀,他明明是天潢贵胄,却只能像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躲在皇宫最偏僻的角落苟且偷生。而她们都只是低等宫女,纵使知道真相,也不敢戳穿。她们宫外都还有家人,收留楠江已经是冒了天大的风险。
周云娘轻声对楠江说:“对不起。”
睡梦中的楠江皱着眉,踢开自己身上的被子,朝周云娘这边挪了挪。
周云娘叹息一声,替他掖好被角。
这样一个傻孩子,周云娘想,出去后能照顾好自己吗。
楠江梦呓着些吃不清的字句,无意识地朝了周云娘怀里拱。他眉头一直皱得死紧,大概做的不是什么好梦。
翌日,南知意来寻楠江时,见他闷闷不乐,便问:“怎么了。”
楠江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块石头在地上乱画,他说:“云娘姐姐要送我走了。”
南知意说:“你想出宫吗?”
楠江托着腮,苦恼地说:“想,可我也不想离开她们。世上为什么就不能有两全的事呢?”
南知意装模作样地思索片刻,对楠江说:“我有办法。”
“真的?”楠江伸手拽着南知意的衣角,问,“什么办法?快告诉我。”
“别坐外面吹风了,当心受寒。”南知意将人牵起来往屋里走,说,“办法就是靠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去劝说你的云娘姐姐。”
楠江听愣了,挠着头说:“哦,那、那你加油。”
南知意轻笑出声,走到桌前,说:“好了,把书拿出来。等字都认完,我给你寻名家字贴练字。”
“好。”楠江终于露出笑来。自认识以来,“南昭”就从未食言,楠江相信这次也是一样的。
这次离开时,南知意没再钻洞,是从大门出去的。他对楠江说:“我要去找你云娘姐姐说这事,就定然要暴露我们是认识你,所以这洞就没必要钻了。”
楠江被说服了,于是他抓着掉下来的布条,透过门缝目送南知意离开。
南知意回头时,好似还能从窄细的门缝中瞧见那双黑亮有神的眼睛。他摇摇头,笑的满脸无奈。
等确定楠江看不见后,商黎才从暗处出来,他细瞧了下南知意的脸色,说:“殿下每每与楠小公子相处都很放松的样子。”
南知意不禁失笑:“一个七岁的孩子,相处起来当然轻松些。”
况且他与楠江有一个很大的共同点——他们的命运都因同一个人天翻地覆。
——
周云娘本来正在给花木浇水,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她,转身见到南知意和商黎,呼吸一窒。
商黎掐尖嗓子,模伤赵顺康的声音说:“见到大皇子殿下,还不行礼?”
“!”周云娘如梦初醒,匆忙跪下说,“奴婢愚钝,请殿下恕罪。”
南知意说:“无妨,起来吧。”
周云娘起身,惴惴不安地捏紧了袖角。
南知意笑了笑,说:“不必如此紧张,我也不是恶鬼。只是想见一见你,常听宫中新交的好友提起,心中好奇的很。”
好友……
周云娘心中一紧,强撑着笑说:“那真是奴婢的荣幸。”
她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脑海中一片空白。
南知意转头看向商黎,说:“对了,赵顺康,昨日对于宫人偷盗皇宫财物之事,母妃是怎么说的?”
商黎躬身说:“娘娘说要严查出宫的宫人,还有那些送出宫的秽物也得细查一番,防止有人借此将宫中财物运出去倒卖。”
南知意看向周云娘,上前把一直带在身上簪子递到她面前。
现在已经入了冬,凛冽的寒风不时刮过,带走人身上的温度。
“?!”见到簪子的那一刻,周云娘双眼倏然瞪大,她浑身僵硬,接簪子时还不小心手抖了下,簪子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南知意弯身替她捡了起来,安抚地说:“放心,我说了,我不是什么恶鬼。只要你不多事,我谁都不会伤害。”
“……”周云娘看着南知意,掌心之中全是冷汗。在南知意的注视下,她缓缓点了点头,说,“奴婢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