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你一个女娃子家家,还跟爹谈起条件了。”
萧二叔刚刚重振夺权的雄心,故态复萌,又端起了大家长的架子,喝骂起来。
“父亲。”
萧玫再不像以往,被喝斥一声,就伏低做小,恭敬折腰。
押犯的牢室里灯光昏暗,她的目光沉静挚亮。
“是女儿去要了大伯母的阁主令,才能进这巡天鉴里见您,和二叔的。”
这两老家伙会不知道,他俩被抓之后,为啥连并未跟着萧长峰走的萧五叔、萧六叔,都没想过来瞧一瞧他们俩?
萧玫亮出阁主令,这令牌在整个瀛洲岛就是身份和地位的像征。
阮家是明面上拥有最大财力、民心和武力值的岛主,阮家的阁主,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般的位置。有了阁主令,便是驻守瀛洲岛的巡天鉴,也必须卖面子。
阮红琳不来给老二、老三求情,就代表了她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必是因为儿子和丈夫的事,迁怒于两人。
现在阁主令给了姚诗薇,不仅是阮红琳信任,也是阮家看重这个小辈。但姚诗薇并未来探望两人,这也表明她的态度与夫君一家是统一的。指望大房来救他们,是绝无可能了。
要是他们二房、三房在这次事件里没挺过去,都交待在巡天鉴和一众失踪仙口受害者的手里,回头大房有护族人不周之过,但长老和老祖宗也会看在萧澜辰重伤之下,萧长峰和阮红琳为救儿子顾及不周的份儿上,也不会真落下什么重罚。顶多就是,罚跪祠堂,吹吹冷风,听听夜里的鬼嚎吧。
真要走到这一步,他俩都灰飞烟灭了,再愤怒不甘也只有去投胎了。哦,要是挨了雷刑,怕连魂魄都留不住,投胎都成奢望。横竖来看,现在有萧玫这个突破口,那就是他俩最后的机会了。
然而盛气凌人了几十年的掌权者,哪那么快接受已经颓丧败落的现实,总要挣扎一下。
萧二叔尖啸道,“你拿到阁主令,就得想办法救我们出去。”
萧玫淡淡道,“父亲,如果我不救你们和大哥、二哥,我就成孤儿了,在萧家就没有靠山了。还可能因为受你们污名的拖累,未来在萧家行走也会被人看不起,戳脊梁骨,被欺负。”
萧二叔笑起来,“既然如此,你还犹豫什么?还不赶紧把你大哥和二哥救回来,我可以把道兵的指挥权都交给你。”
萧玫道,“爹,我从小到大被欺负被忽视的还少么?但你和哥哥们却不一样。比起我,难道不是你们更舍不得家族利益,舒服生活,还有那些财富美人么?!”
萧二叔脸皮一抖,“大胆!你还敢嘲讽亲爹了。信不信你若不能救出人,我一声令下,你也只有死路一条。”
萧玫下颌抽紧,握着阁主令的手指发白,声音却未有一丝动荡,道,“父亲,杀了我,你和二叔的所有生还可能就没有了。这令牌,是我从三嫂手里求来的。要不是我当初拼出性命,下毒坳帮忙救过三哥,也根本拿不到这一线生机。”
“女儿今日来,自是不希望二房就只能走到眼下。女儿只想跟父亲求一个条件,只要父亲答应,女儿必拼死救回大哥和二哥,还能保您与三叔平安出去,摘掉扣在咱们家头上的罪名,清清白白地回萧家,继续做您的萧二爷。”
“放肆!为人子女,爷兄罹难,你难道不该积极抢救,还敢在这里跟我谈条件。”萧二叔没想一直唯唯诺诺的外室女儿,敢跟他谈条件。
“你简直……”萧二叔气得伸手出铁栏就想打人。
可惜铁栏粗如成人手臂,萧玫还公然朝后退了一步,没有再像以前乖乖随他骂、任他打,一夜之间生出了反骨。
“混帐东西,给我过来!”
“你还敢瞪着你爹我,你是不是跟萧澜辰和那小妖精混久了,生出反骨了!”
“过来,看我不打死你个臭丫头,老子就不姓萧!”
萧三叔本来是旁观看风向的,但看着看着觉出不对劲儿了,这会儿看二哥跳腾得狼狈,忙拉住人劝说。
“二哥,玫丫头说的没错,咱们现在……确实只能靠她了啊!”
萧三叔最是怕死,这辈子就想过些舒坦日子。什么吃苦受累的事他都不想沾边儿,投机赚钱这饵放他这儿很容易吃上钩,尤其还是家里心思最活络的二哥拉来的赚钱买卖。包括他儿子萧蔚也是吃喝玩乐的主,向来也以大哥萧冠旭马首示瞻。
他拉着萧二叔低低咽咽地说起当前情况,晓以利害,前后斟酌。他们不是不知道,只是眼下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走到穷途末路。胆小的萧五叔、气弱的萧六叔,连面儿都不敢来见一面,定是早就站在了大房那一边,他们是真没指望了。
萧玫又轻声丢出一张底牌,“我今天去一座小岛上,见了三嫂。他们前不久捉住了韩云一家三口,三嫂亲审,39份口供已经整理出来,里面有枣晶岛的秘密。”
闻言,两老头儿终于变了脸色,抖瑟着又靠上前。
“目前,巡天鉴获得的消息里,还没有枣晶岛的消息,但有部分失踪仙口没有查出,依然是他们的办案突破口。我跟三嫂求情说,大哥和二哥愿意把赤晶石拿出来救三哥,只求看在一家人的份上,留我爹和二叔一个脸面,能一家人平平安安回家。”
萧二叔听到此,袖下的手已经捏出血痕,咬牙道,“你说,你的条件是什么?我可警告你,萧玫,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可别想越俎代庖,乱了祖宗的规矩。要是没了我和你哥,你休想在萧家立足。”
萧玫垂下眼,不再看父亲那阴狠自私的冷酷面容,淡淡道,“女儿希望爹以后不要再给女儿安排亲事,我的亲事,我想自己做主。挑什么夫婿,几时结婚,都由女儿自己决定。”
“不可能!”
“简直反了!你说,你是不是受了你大伯、大伯母的挑唆,不对,是那只小妖精,对不对?还是五房那丫头?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跟你爹我提这种违反纲常的要求。简直岂有此理!”
萧玫手中的阁主令一点点压进肉里,他看着父亲在粗粗的铁笼子里,跳脚,咒骂,无能狂怒。
无能狂怒这词,也是这次密境之旅时,从姚诗薇那里听来的。她初时也觉得,这小妖精娇气,鬼点子多,整天吐出些稀奇古怪的话,但萧沅和萧小七就特别喜欢听。
“父亲。”
萧玫冷冷扬声,又朝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萧二叔的唾沫星子。
“你说我凭什么?凭我手里的阁主令吗?还是凭我现在能站在这里跟你们说话,也可以离开,什么都不管。”
“没了父兄,的确很惨。但,也不会惨过之前我还得嫁给韩云那个人渣,来得更惨吧!”
“若是父亲和叔父没想清楚,可以再想想。”
“但是三嫂救人心切,我不确定,今晚要是她得不到想要的消息,会不会就把那39份韩家的口供交给巡天鉴处理。毕竟,你们也听说了,三嫂当初为了救三哥敢化形往元婴级的大毒蚣嘴里冲,三嫂孝敬的是大伯和大婶婶,可不是您二位。”
说完,她转身就走,瞬间红了眼眶。
她吸了口冷气,压抑着胸口的闷窒感,当走出大牢门口时,看着门口立着的那把巡天鉴的标志性金尺子和天平,突然就感觉胸臆间又充满了力量。
“你个不孝女,给老子回来!”
呵,还真是无能狂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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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玫把套到的座标位置,告诉了姚诗薇。
姚诗薇好奇,“不是说去枣晶岛的所有人,都被屏避了七感,二叔他们是怎么确定坐标的?”
韩云一家也上过岛,但也没弄到坐标。
萧玫说,“老头知道法器不管用,但海兽可用。”
姚诗薇道,“但那些倭人在海上生活时间应该不短,不然不会找到枣晶岛,还能发现里面的赤晶石,会没发现海兽的可疑?”
萧玫说,“老头子说,倭人虽在海上生活时间不短,但长不过阮家,余家,还有真正的岛主奉家。余家有个御兽队,队里有些能人制的骨笛可御海兽。当年我爹爱玩,就在御兽队里寄养了几头,每次来瀛洲岛,都要带出来玩一玩。那海兽只要跟着走一程,就能清楚记下线路。”
一只骨笛交到了姚诗薇手上。
姚诗薇要带队离开时,萧玫没有同行。
“你不跟去救你大哥和二哥,要是没救回来,你怎么跟你爹和二叔交待?”
萧玫道,“福贵在天,生死有命。”
她要离开时,姚诗薇看着小姑娘瘦削的背景,突然将人叫住了,从储物戒里拿出一物,塞到其手里。
萧玫一看,大惊,“你,为何?”
姚诗薇洒然一笑,“别谢,我不过是在培植我在萧家的私人势力。凭你的资质,只需要跑赢你的道友就行了。”
说完,小黄鸡眨眼飞没了影儿。
萧玫握着一瓶盈光潺潺的超纯净版凤藻池灵泉水,眼眶发酸,却用力吸口冷气,咬住下唇,大步回了自己的屋。
她要在这几日里,突破一个小境界,到筑基中期。
事实上,从萧家拥有的灵露后,这一代的小辈境界都比父母那辈要强了一倍不止。
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姚诗薇的到来,不仅是给萧澜辰冲喜,而是给整个萧家都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
可即便是如此,她们女孩子勤勉修炼,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家族要求的那个水准。
何其不甘,何其不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