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下的宝座逐渐发烫,坠落的感觉无端而来,小伍掌门惊觉,不对啊,这里发生之事不太现实
“你果然眼高手低只堪逞小人之能,一辈子都比不上你爹”
“小伍哥哥,我准备去奉鸣了…御兽之术实在令人不快”
“不如我们重新来过?就从筛查地方有效信息开始?”
“还有,今年的账务需你一一核对呢”
“你个蠢儿子,牛都喂不好将来能顶什么出息!生你还不如生块叉烧”
人生过境,万事走马而过,还都是那些最能挑动心绪之事。欲使其亡必使其狂,山巅坠落低地的巨大差别,最是扼人心性
伍裁霄脑袋嗡嗡的,两眼一翻蹬就地瘫倒
“笔头动快点已经轮到这个人了,怕自家亲爹,有竹马情伤,厌烦工作,害怕对账,还有嗯…讨厌叉烧?居然讨厌叉烧!这人什么品味…”
孟极将尾一松,不喜叉烧的这位立刻顺着重地矮了下去,只留下一片人形的白雾。那雾气像个刚回魂的鬼,原地顿上一顿适应地动了几下,便自行走寻到不远处的青蓝色大瓶,矮了身子将身形缩了进去
瓶上写着‘休屠留档’四字
“好了,下一个”,另一头执笔记录的临泱同门,比了个手势,一人一妖随即转向了下一位受到幻术打击的侵入者
孟极动作熟练,“哦,这位简单,就怕狗”
“环状法器一柄,乾坤袋两个,灵兽袋六,七…好的,怕狗”,执笔弟子边数边奇道,“怕还养这么多,此门怪哉”
生你不如生块叉烧!
生块叉烧!
块叉烧…
“叉烧!”
从循环反复的叉烧噩梦中尖叫着醒来,伍裁霄体内灵气空虚,四肢沉重,脑浆被榨干了般地疼,耳边全是刷刷作响的风声,视线暂时无法聚焦,放眼一片嫣红,浑浑噩噩竟也不知过去多久
这是哪里?为何如此炎热?临泱的防卫不是已被破除,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何事
“侄儿你终于醒了”,长胡子长老修剪了胡子,鹅黄色的灵昭衣袍也不见了换了一声白底红纹镶边的,见伍裁霄直直做起来,打老远就奔了过来红着眼眶,“多谢那几位缺腿鸟哥了”
“师叔,其他人呢?”
长老抹了把泪,“都醒了都无事,倒是贤侄你…在幻术中都经历了什么怎会引来如此执念”
对了,是幻术,好像只要将手捧起来就能摸着满怀的天材地宝,金银宝器…
长老替伍裁霄叹了口气便说,“是我们败了”
小伍掌事犹疑不信,“什么玩意,不可能!西边埋伏的一队人呢?”
长老抬手指了一手左边又指了一手右边,“一半在纳鞋垫子的五年,另一半在种火性灵药的三年”
“还有…”,东边还埋伏了另一队弟子的
长老明白意思,立刻又换了个方向,“看到那个亮着灯的黑楼没有,二层,我去看过,一个不落全在里头学刺绣,那些是要做够十年的”
“那…”,不是还有早早潜伏敌宗的…
长老的手终于回到二人近处,面前整整摆放有六个纵列的办公桌,桌面堆叠的花白文件小山一般伍裁霄定睛看去,耳边那刷刷响着的就根本不是什么风声,而是无数纸张正被人翻折的声响。
“在对去年的账册,既然你醒了,一会也要加入这边的工作…”
伍裁霄脑子耳朵嗡嗡直打鸣,崩溃道,“这不合逻辑,不可能会这样啊?”
“这活不难”,长老耐心解释,“就是核算统计账单,我们分作两组同时算同一个数,两边数字对拢了就是,对不上也没什么惩罚的,重做一遍就是”
“等等,你说惩罚…”,这里酷热,幽闭,虽然空间极大却不见出口,四周百步一岗站满了手持长戟的小妖,长相凶神恶煞的,莫不是临泱妖人趁他昏迷时设计擒获了众人!
不想,这小门小派的办事竟如此狠厉,伍裁霄心中酸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是否还有灵昭门人正在受苦?
“不行,我们不能这般认输”,环顾四周,所在成半圆封闭,只天顶中央有个圆形传送阵,“想个法子将人手聚齐了,我们就从那逃出去重整旗鼓,对重整旗鼓了再说”
不想,长老一把按住这名不服气的年轻人,“我们输了,认了吧,从一开始临泱方面打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计划,收上来虚虚实实的情报,各宗门得风转变的态度,百工二宗临时提价,还有这一路来大大小小的波折,贤侄啊!那都不是什么巧合”
伍裁霄如遭重击斜依床边,直勾勾盯着自己双手,眼中空洞,一片空白
“也别太难过了,这里的时掌门人还算厚道,送了不少灵材给老伍掌门养病,听说你父亲醒了,身体大有起色,临泱方面还派人手给灵昭重修建筑,安顿留宗的弟子。还另送我宗一大笔钱,只不过相对的,今后不可再豢养灵兽…”
大约是钱之一字刺激到了人,伍裁霄哑声嘶喊,挥舞着无力的双手顿捶着床,无法动用灵气法术的他不过一届身强体壮的凡人罢了
“二十年,只要在此做满二十年就能一同回去了”,长老还是淡淡安慰着,“对你我来说不算太久…”
“厚道?这叫什么厚道,那本来就是灵昭的钱,都是我的钱!”
有人克己奉公,也就有人克公奉己
长老喟然长叹,恐怕再给这伍姓小子多少个二十年,也养不成时掌门那气度啊
想那日见到临泱时掌门多少是受到一些震撼的,那女子身着素色,头上一支木钗束发,五官秀气却不出众唯一双眼晶亮逼人
即便是面对灵昭一众‘罪人’丝毫也不摆架子,十分客气,驱寒温暖地询问生活所缺,最后还总结性地圆场,‘想来诸位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无奈此次刀剑相向想必定是有难处的,临泱不宣扬杀戮,所以小惩大诫,各位自愿戴罪办公自是最好的’
当然也有人不服气,时掌门便挥了挥袖子,撑起一道神秘金光,抄上不服气的个别,一个猛子扎入室外岩浆领有缘人踏上炼狱一日游,就地体验别样人生
体验完人生回来的修士都转了性,从此爱上工作,并对时掌门的不杀之恩交口称赞…
俗话说得好,人的宽容与魅力需扎根底气之上,而底气是纯纯的实力及资源的积累
寻常若想夸赞一名女子,可以从外表着手称赞她衣着华丽,长相动人,浑身法宝,武力超群,或是称其蕙质兰心,杀伐果断,心细如发,嫉恶如仇
可时秋此人很难一言以蔽之,她站在那里就算什么动作也没有,也教人无法忽视其存在,她拥有的用语言难以描述,另一种全新的东西,好比扎根灵魂中的,野蛮生长的韧性
这等掌门人,莫说是小伍贤侄不能比,就是放眼整个大陆恐怕也不找不出第二人。
“这里有贵宗在百工二宗重金采购大型杀器的记录,还有伍道友指挥使用禁术攻击临泱大阵的证据,另外还有贵宗在各地购置法器符箓的记录不计,而且贵宗的弟子们也一并招录了口供,无论换谁来辨都是灵昭有错在先。还有,除妖能匡扶正义?嗯,这倒不见得吧”
时秋缓缓道来,并将字据,记录着映像的小黄铜圆镜子一齐放在桌上,刚体验完别样人生的长老虚得很,实在也想不出一句辩解来
“提刀杀人者也须心怀被杀的觉悟,这才公平,对吧?”
“嗯”,烧没了胡子的长老,好似就此失去了所有防备,一个不慎跌下凳去
时秋语气一转
“但,由于事件未遂并没有造成太大伤害,从轻处置,只是贵宗用非常手段囚禁我两位孟长老是不可饶恕的,因此综合判定下来,罚你二位在此对账簿二十年整,没有什么疑问就签个字,等这位小伍掌事醒了也烦请告知…”
胡子已经被烧光的长胡子长老自此养成了新的习惯,时不时就要抬手捋捋下巴底下的空气,看得人一愣一愣
“临泱已与你父亲,也就是伍师兄达成一致意见,此事已定谁来说情都不好使的”
传奇怎可就此落幕?伍裁霄撇眼瞧见百米外的犬兽,恶向胆边生,只要命令那犬…
长老眯着眼,“不要想着指挥这里的任何妖族,特别那几位狗道友都已加入临泱成为正式弟子,眼下全是自愿下来勤工俭学的,谁是谁主人之类的话,忘了吧”
自尊心原来也有痛觉?小伍愣愣的,难以接受失去这最后一层身份
“过去就过去了”,长老点了张办公桌,替他拉开椅子,“人人都说临泱不养闲人,开始干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