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自打青耕用上了扶桑酒,是有如打通任督二脉奇经八穴,头不秃了,毛不掉了,爱长黑眼圈的毛病都治好了,活力无限,上蹿下跳
时秋侧目:“哦?这岂非好事,值得庆祝呐”,可这连片叠成嶂的焦虑愁云是怎么来的?
青耕听罢果然扑哧一声憋出两朵泪花来,眼角剪断掉了线的小珍珠,啪嗒啪嗒顺着大鸟光滑如绸的颈羽,落在鸟依旧宏威的肚腩上——眼看任督二脉是通了,这个肥却没能成功减下来
大鸟缩着脑袋,翅膀下垂,尾后白羽抱卷在前,恨不得一屁股坐下去好遮住‘不自信处’
祂眼神飘忽着,似乎很是介意时秋一路朝下直奔肚腩而去的视线。嘴里想说些什么却只会呜呜咽咽的,教人听不明白,唯有鸟翅尖尖微微颤抖,缩牢了翎羽紧贴腹部,仿佛正承受千钧压力,又迟迟不敢抱怨,生怕会引来更多责难
时秋心中了然,一片山头一片天,继经历谷内虫族百千乱战之祸,并日日努力成功将局势控制在三族鼎力,不再日日为虫烦心之后,青耕大约是又受了什么新的委屈
“瞧这直发抖模样,我小叔都饿得不行了,算上今日哎,被骨头卡住脖子已然整整五日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青耕同族的小侄女站在一旁解释,主动替嘴
感情这千钧压力,八成来自腹部啊
原来不久前的那一日,青大家食有不慎,于是第一时间先找到了跂踵医疗队,可那日恰逢百妖入宗,医疗队里人手不足,还未见到主治门口接待便指着长队表示,“最近任务繁重,这类不需药物摄入的小疾自己处理吧”
青耕无法,依言寻到邻居大鸟相助,无奈那日隔壁住的那鸟一个嘴瘸,不巧打滑,捅到要害,卡得更甚
“最后兜兜转转,又回了跂踵那排队,结果可怜哎…”,说到此处青小侄女撇眼瞧了鸟哥一眼,也同样落下一颗同情的泪
毕竟这事经层层汇报,都已经升级到她这了,原报告上用词非常激烈,也可能是执笔者情绪波动极大,通篇下来什么行文逻辑没有,时秋只读出了一个中心诉求——请苍天,辨忠奸
遥记当初跂踵被世人引以为祸害,还是青耕善良的坚持才引其入临泱的,这回两族干架还颇有种升米恩斗米仇的狗血既视感…
大约也是鉴于跂踵们平日温良持重的行事风格,上交此篇行文大约令所有人出乎意料,不知如何处理,最后只能找到掌门解决
“所以结果…如何?”,气氛到这了,时秋忍不住要咽口水
青耕这么文绉绉一妖,总不见得因贪嘴而残害同门了吧,还是自己的友好鸟群…
思及此处,时掌门心眼一跳,想临泱初立之时她到是经常用食物引诱…引导众妖,不过后来见势不对,明明早改过方略了,宗内风气怎会依旧沦落至此…
话说,临泱这么些玉树临风,正气堂堂的大妖们也不能老给世人留下‘贪吃’的印象啊,话又说了,这种为了饱口福悍然不顾一切的风潮,是从谁那里发扬光大,又是什么时候肆虐的…总之大势有些不妙
“结果发现卡着脖子的不是什么骨头,是一截单足鸟骨,而听闻跂踵队伍里近来又刚好有鸟失踪…可当时,我们都没来得及解释一二,对方边哭着边拒绝治疗,指责表哥恃恩而骄残害同门,说是作恶事就该承担永远吃不了兜着走的报应,不要复仇只要个交代。我们回来还没想要好怎么办呢,没想倒先告到掌门你那去了。”
有跂踵失踪?可前段时日宗门大阵应是无法出入呐?
别的不提,此事凶手若真是青耕,祂大可不必主动跑去找跂踵,对准了枪口往上撞的行事也太过猖狂;可若其中另有隐情,那只能说这青鸟实在是霉了点
而且,鸡骨头喂鸟?什么地狱玩笑
时秋沉吟:“既是鸟族内部矛盾,那容大长老怎么说的?”
“毕竟也不是什么值得敲锣打鼓的好事,我们两方就都没往祖宗那边报”
“…”,这倒是默契,可不就是怕容师兄一拍大腿两边各打五十大板,所以找她这脾气好的擦屁股来了
“青耕到底吃进去些什么玩意?”
“关于这点,据小叔自己说是为了减肥恢复往日优雅形象,这小半年里头只敢吃些药汤,小米,极其偶尔啄过几条虫,几乎没碰过荤腥”,青侄女说着说着走偏了道,“所以也不能总怪工作辛苦,小叔只是纯胖”
到底是亲侄女,谁也没放过谁,时秋又掉头去看青耕本人,“你自己说说,干没干坏事?”
青鸟脖子不好发力,只小幅却十分郑重地摇了摇头,同时又甩下来更多小珍珠
刹那间急切与委屈烟消云散,金光另一头几乎没有感受到波动,就连情绪感受都淡薄——毕竟没做过的事青耕是无法进行想象或回忆的。时秋大大松了气,悄悄摸摸将缠在青鸟足上的金光收了回来。
今日是药谷里撒药分界防止植株互害,虫类相侵的重要日子,三人暂歇的田边凉亭四周人来人往,全是修剪洒水之声,二妖皆没注意到这小小光动
青侄女掩口小声,“时掌门啊要我说,一定是有人陷害我胖…旁边的小叔,瞧我们药谷近来发展得好,得什么人眼热也难说,老话说得好妖心难测嘛”
旁边的胖小叔忽然支吾起来,蘸着眼泪在石桌上写下,‘冬日午休闻鸟鸣’几个大字
临泱近日流行赌鸟晚起的局?她这两日还与獬豸忙着完善条律规范呢,看来还需再抓把紧,毕竟赌局暗手什么的惹出岔子的机会多了去了,任谁也经不起利益的反复试探
不过失踪的跂踵也是鸟族,难不成…
时掌门面色逐渐阴郁,“你是怀疑有心人为了在赌局上赢钱,不惜扑杀跂踵,又顺手给你下了套?”
空气凝结了一瞬,凉亭当场谁也再大声喘气
“这事我也听说”,有个金色声音跳上时秋肩头,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山水画轴的器灵无事不在人前现身,最近倒是浑身对鸟族长满了兴趣,“青鸟因时常午时晚起,赔率相对稳定,每日都有固定的筹资流入池中,不似别的大鸟金额分散数量小,青大家的数额相对可预计。”
每日都有稳定资金池,就是说不吝哪日陷害得手都会有一笔不菲收入…
时秋余光扫过哭哭啼啼的青耕,所谓性格不但决定命运,也决定了霉运,她单指敲桌,挑着眉毛哼声说,“有人在临泱玩火啊”
玩火?脖子辣疼的青耕感同身受又呜咽起来,青侄女蹭地一下跳起来,抱胸掩面,声情并茂,并抱住时秋大腿道:“时掌门,不是我,不,不是在下犯事呐,你要为我做主啊!我这清白名声没了,你让我今后怎么抬起头过我的小日子”
全情演绎再配合着背景音里青耕小声的抽泣,青侄女颤抖并偶尔破音的夸张表述,以及凉亭中如有若无的咸湿气味使气氛悲情无限,狗血浓度蹭高,不知道的会以为下一秒这青鸟就要被转手卖了人家…
“还是先帮你一把的好,不能说话不能吞咽那该多难受”,时秋撩起袖子,走近了一把抵住青耕脖子,啊着嘴示意对方‘治疗时间’到了
“啊~!”,大鸟撇过头去,颤颤巍巍双翅护住胸肌,鸟腿无意识地往后抽抽,目光却直勾勾盯着人,像是身体极不情愿与人接近,心理却又怀着些被人宠爱的小期待
亲侄女在旁掐着嗓子,配合着剧情狠命演:“掌门,你可有什么把握?我…小生我怕痛得很”
难道这在青耕族属平常?平日戏就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