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人狠狠点头,“这倒在理,还是鸟王最可怕”
“你就不怕…被他听见?”
时秋猝然转头,冲来路惊讶出声,“呀,容师兄怎么今日便回了”
小金人果然吓得魔怔,急忙闻声看去,却只见一片腾腾热气,直哼哼:“就从没听有谁家欺负自己器灵的,哼”
时秋忍俊不禁
自打确认狍鴞在临泱的所作所为,时秋便打定主意要与凶兽三部不对付了
马不停蹄便清点人手,加强防御,闭店歇业,今冬生意也不做了,作诸多安排全为两山宗之行做准备
待两日后临泱大阵一落,纤尘不犯,诸事难扰,这样她出门在外也能安心
随手展开山水画轴,画幅里纂刻着临泱大阵的迷你版本,大阵恢弘,只等时秋一声令下便能落下实处。
临行紧张,时秋也费心,今日一得空便要来检查法阵,自己也数不明白多少次了
画轴展开,天光敞亮
孔玄依旧板正着端坐水潭前,忽而见头顶光亮直接朝上方作揖,不得发问便说:“还是没动静”
地火橙光,照亮画中潭水,一池金波清澈见底
潭中压封的混沌不再偶作挣扎,其昏昏如沉睡
四周阵纹失去目标般暂时按兵不动,原本因为浊气而染色的浑水正逐步应景变清——早先时秋丢进来的扶桑酒桶静静躺在水底,偶尔咕嘟咕嘟冒来个酒泡泡
也属缘分到了,这就发现了扶桑酒之妙用
对时秋来说,发现消解浊气之方法,大概是近日最美意外了
且这混沌本也不知如何处理,若能如此化去浊气留得魂灵,也算命不该绝了。而潭池法阵能原封不动,以观后效保留下来才最好
时秋做了个请的手势,“混沌暂时让器灵看管,你先出来,过两日启程两山宗先与众人熟悉一二”
孔玄听得放风,一颔首,拂去白衣尘土,蹦似地就跃了出来。
地心灼热奇景引得雀好奇不已,见到吃的就流哈喇子,见到新奇的便突突得往上凑。好歹今日歇业得早,来往门人客少,不然作为王的面子都哈喇光了
这位小侄子自打来了临泱,不是被锁在大院里,就是被关在画轴里。来了也有时候了,还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哪哪没逛过,衣衫也没来得及做身新的
突然兴起,决定带可怜孩子好长长见识
月露宵光冷,时秋掌灯在手,长街小巷,田间地头,天上地下溜上一圈
虽说今晚歇业,可任谁见掌门亲来串门都笑颜相迎,还要顺手塞些小礼小吃,都是各家各户的特色产品
盛情难却,时秋收下,全喂了孔玄
今日歇业决定来的突然,时掌门本以为这一趟还需说道说道,费些口舌
却不想,临泱是处处散发着和谐,甚至无一人跳出来反对临时闭冬的决定——即使冬日没钱挣,日子也照过不误
一路走着,一路听着
孔玄捧着满手的小吃饮料,还有时秋新送的袍子,心头暖暖的
只觉得这地方生意盎然,日子过得优哉游哉,不必委屈求生,多的是生活,而不是生存
在临泱生灵是以个体形式存在,而不必依附部族,与十万大山中以尖塔形式存在的妖族生态截然不同
这一路见的大妖礼让与人,只当寻常;也未见到一人面生惧色,谈妖色变
妖族为人提供资源,人族为妖提供合理照顾,即使有体型差距,有道行差异,无人成鱼肉,也无妖成刀俎
两族之间竟能这般和谐共存?
一切显得多么合理且有迹可循,所谓相辅相成,共生天地,好像这才是此间乾坤该有的样子。这才是大神延续血脉,又创造人的根本原因
为了共生繁荣,绝非两相互害
从前那个总觉妖族高人一等的孔雀突然渺然一身,低入尘埃
当个小妖年年岁岁被大妖把控,自古以来,强者唯尊就真的对吗?
成为族中强者却注定要为族群摆布,灭私奉公,丧失自我这一切值得吗?
做一族之主为延续血脉枉顾同胞性命,这样的族群还有必要延续吗?
那爬上塔顶,成为妖庭之主呢?
日日居冷落空庭,夜夜守着浊潭封印,身为凤族旁系生来便是要为苍生而死,何时体会过苍穹之高,湖海之远,何时有过半点自由?
活着,但从未活过
徒活千年食不甘味,确实抵不上如星子炸开的人间百年,有朝一日妖族若能挣脱尖塔,拥抱新形态那便好了…
也怪不得自家祖宗要赖在人宗度日,要换了自己也是不愿离开的
夜渐深了,时秋早早寻了个风光好地,放上小桌椅与孔玄谈天说地聊见闻,不过本来快嘴的小侄子聊着聊着却不讲话了,一脸凝重,唯独吃得深刻
侄儿啃了一口糖葫芦,双眉不展,长吁短叹
一口一个花生馅汤圆,气涌如山,义愤填膺
桂花酸梅凉汤对瓶吹,喘息未定,潸然泪目
夹上一筷子炸臭豆腐,面露豁然又依依难舍
不但翻脸比翻页快,且感情饱满灵气流露,这雀就不像演的…
“孔…侄儿?”,时秋在旁看得是一愣一愣
孔玄不吱声,死死盯着张还没包馅的春饼,眼神那叫一个情深义重
怎,怎么这小菜是多不合口味?就吃这些,还给人侄儿吃傻了呀!传出去还以为是她亏待小辈…
时秋一桌吃食收拾好,“好了好了不想吃就不吃了,改日带你开大席去”
炙热的眼神终于肯放过春饼,孔玄转而深情望来,忽然开口:“我能不能也喊你一声时师妹,是不是亲近之人才这般称呼的?”
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的
时秋及时纠正:“叫师姐可以,叫师妹你会被打的”
“哦?做人还有这规矩?”,为早日融入临泱,孔玄决定要深究为人处世之道
“不,信我,打你的绝对会是容长老”
“…那倒是怪疼的”,这又是为什么?还是祖宗最超前
约莫时间也差不多,卢放的设计稿应该是改完了,时秋便往回走,孔玄不愿自己呆着怎么都要跟在时秋身后头,走两步便喊一声
“师姐”
“哎”,时秋总觉得是蒲尔在喊她,倒也亲切,“说来,你可知谁人能酿扶桑?”
“有这本领,也没扶桑果本呐”,孔玄老实摇头,“我也没见过,而且我要是有这稀罕玩意,早也被做长辈的抢走了”
“也是…”,这小辈也当的挺辛苦
孔玄说开了,嘴上没个把门的,连容叔公让保密的事也一个激灵讲了出来:“而且呐,如今妖族圣物不认我为主,按理说我也算不得王”
时秋一愣,这怎么还有圣物这茬,妖王还能拘错了不成?
“那东西有什么用?”
孔玄掰着手指头,“能出入妖庭秘地,能控制封印,能令众部之类的…也就这些吧”
“哦,原来如此”,时秋瞬间明白了,那就是把钥匙,比较有仪式感的那类
“自家钥匙丢了你也不急一下?”,时秋抿嘴,这侄子好没责任心
孔玄面色淡定:“有什么好急的”
“…”,这里要急一点才好吧
难怪俗话说,人在发现这个世界是‘好大一个草台班子’的时候,会变得更成熟一些
孔玄颇为越礼地浑甩着自己衣带子,紧走慢走跟在时秋身侧,心情很是美丽,“圣物早认了容叔公为主,论理他才是妖王,要丢了也算他的”
时秋好端端走着,听着一讲立马被自己口水呛住,控制不得掩面干咳起来
前头的小侄儿停下步子,掉头回来,“呀,师姐这是这么了”
什么怎么了,还不是被妖庭这草台班子吓到了
为王之称且过度得这般随意,这…当妖的都怎都这般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