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君雅沉默着抓起酒瓶,倒了半杯酒,缓缓喝掉之后,他才说:“你决定我有什么目的?为了刚刚那个人?哦……也是,要是我帮忙说句话,你们的合同就能签了。”
他的手肘撑着桌面,下巴顶在胳膊上,好像是脊椎无法支撑身体似的趴在桌上,却又抬着头,直愣愣地盯着沈星落:
“怎么样?要我帮你吗?只要你求我,我倒是可以看在你有点眼光的面子上帮你这个小忙。”
沈星落不紧不慢吞下最后一块嫩牛肉,放下刀叉的时候抬眼看着他,平静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无语和身世,把阮君雅看得有点不舒服。
等沈星落咽下之后,他也没说话,而是先喝了口酒,放下酒杯的时候,看着阮君雅已经有点不自在的模样,他这才说:
“虽然这样说有点不礼貌,但既然你不礼貌在先,那我也只好直说——阮君雅,你有点太高估你自己的价值了。”
他微微勾唇,本来有点淡漠的表情因为这个小动作,增加几分温柔的嘲讽:
“只是偶然遇见之后出于礼貌进行的寒暄……就算你不情愿,也应该考虑一下家族的面子做做样子,免得让家族蒙羞才对。”
沈星落端起来,将残余的酒液喝掉,正准备走,阮君雅忽然捶打了一下桌面,突然的声响吓到了旁边桌的人。
阮君雅多少有点被戳中自尊心,更让他恼火的是,自己看不上的人居然会用这种傲慢的态度和他说话——可偏偏无法反驳。
他盯着他,搜肠刮肚想着要放个狠话。
结果人家不吃这一套,云淡风轻地移开目光,朝隔壁桌被吓到的女士温柔地询问:
“打扰到你们用餐了吗?不好意思。”
“啊……没事没事。”
“你有对象了吗?”
被吓到的两位女士一下就不觉得受惊吓了。
沈星落举起左手,无名指上赫然是一枚戒指。
他已婚。
两位女士表达了惋惜之后,回过头去继续吃饭。
林熹自己一般不戴婚戒,她也跟沈星落说,出门在外不想待就不用戴。
不过沈星落都会带着,倒不是为了表演深情,只是觉得这用来应对搭讪非常好用。
可以在不伤害对方自尊心、同时不给自己造成麻烦的基础之上,完美地解决掉如何拒绝搭讪这个课题。
沈星落回头看向阮君雅的时候,他已经因为尴尬和羞恼红温了,本来青白交加的脸蛋,变成了青红交加。
沈星落说:“如果你要喝酒,我可以陪你喝。如果你又想说一些会让人感到冒犯的话,那我就不奉陪了。”
他这话还是不好听,但好歹给了个台阶。
估计自己真误会了他,阮君雅这个有点心虚。
主要是他看沈星落的态度是真的觉得他没用……
当然也可以观察一下,要是混熟了之后沈星落还是要他帮忙的话,那就只能说明现在沈星落的这些行为全都是演戏。
阮君雅怀着戒备心说:“那你不如先把说话罗里啰嗦的毛病改改。”
沈星落说:“我只对不熟的人这样。”
阮君雅:“……行行行,喝酒喝酒,总行了吧?”
阮君雅没有再装腔作势,他主动给沈星落倒了一杯酒,沈星落端起酒隔空敬了敬,随后一饮而尽,两人之间针锋相对的气氛这才为之一松。
到底是不熟。
酒过三巡,话匣子才打开。
主要是阮君雅一直处于一种浑浑噩噩,脑子不太清醒的状态。
喝了点酒之后,就更不清醒了,那小嘴叭叭叭的,就跟机关枪一样:“说实话,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或许我们在审美上有一点相似之处,但也不是一路人。”
沈星落:“哦?”
见他有回应、有兴趣,阮君雅就更来劲了:“你们每天只顾着争权夺利,有意思吗?人类和宇宙比起来太渺小了……所以我们不一样,我们追求的东西不一样。”
嚯,玩文艺。
看来他是真的醉了,也是真的找不到人说点心里话。
但很遗憾。
他和常人也没什么不一样,他觉得努力赚钱很庸俗,然而如果他处于一种没钱的状态,恐怕他也无法去追求这些所谓不庸俗的东西吧。
“或许是这样。”沈星落语气淡淡,对他的话表现出一种不太在意的态度。
这激起了他的某种胜负欲。
他开始篇幅大篇幅地表达他的内心,试图说服沈星落。
直到沈星落也有点醉意,含糊不清地认可了他,他这才满意。
结果他喝得烂醉如泥,还是沈星落把他给送到房间的。
房间门一开就有个美女站在里面,看到他们的时候夸张地惊呼一声——看上去就很大惊小怪。
和林熹那种装出来的故意的,夸张的,大惊小怪不同,这个人看上去是真的很容易情绪激动的类型。
不知为何又想到了林熹。
他一下没有了送阮君雅进屋的耐心,把他扔在门口,转身就走。
“啊——等一下他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就走了?要不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