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身上寒意被氤氲的热气消解,方才活了回来。
毓心留在海棠院中守着,等李意清沐浴出来,一边帮李意清绞干头发,一边小声道:“殿下怎么去了那么久?”
李意清微微摇头,没说施长青晚到的事,转而道:“你知道正院发生了何事吗?”
毓心摇了摇头,“今日傍晚的时候,两架马车停在了府门口。元夫人还派人来问殿下和驸马在不在,听到不在后,反倒松了口气。”
李意清闻言,顿了顿,问:“傍晚时分停到了现在?”
毓心点了点头,道:“是啊殿下,不过正院隔得远,听不清发生了何事。”
李意清便不再多想,等头发绞干,拿了一本书在屋中翻着。
*
过了两柱香后,元辞章方才珊珊回来。
李意清见他回来,放下手中的书册。
元辞章喝了一口茶,语气有些沉肃,“是黄家的人上门退亲来了。”
李意清闻言,抬眼看向他,“因着元相的事?”
“不是。”元辞章摇了摇头。
元相出事过去差不多两个月了,黄家应该是早就知道这件事。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是失去京城支柱的元家,也绝不是黄家可以蔑视的存在。
“黄家的人上门来说,黄小公子特意去神卜阁求玄道子算了一卦,卦象上说,他沾木轻则亏寿濒死,重则连累整个家族受创。”
元家孙辈女取名从木,元昀正在议亲的女儿,便是叫做元棉。
玄道子那番话,简直就是明摆着告诉黄家,娶妻不娶元家女。
元辞章道:“堂叔公和祖父自然都认为是无稽之谈,可是黄家却很坚持。”
两家已经连庚帖都交换了,只待日子一到,便能上门迎亲。
这个关口,黄家忽然不管不顾嚷着退亲,传扬出去,两家人的脸面都不好看。
元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亲事将成,又不成了,以后说亲都困难。
又是神卜阁。
李意清神情越发冷淡。
“现在如何?”
元辞章道:“堂叔公和祖父不同意,黄家的人也无可奈何,只能明日再来商议。”
闻言,李意清没有说话。
缓了缓,她忽然道:“你明日可是要去江宁书院?”
元辞章颔首,“咏赋的学业耽误不得,能尽快办妥,不宜过分久拖。”
光看元咏赋今日着急忙慌的样子,便知道他有多怕自己的学业落下来。
他的兄长是状元,祖父是进士,即便他自己不放在心上,旁人也会紧紧地盯着他。
李意清道:“明天江宁书院,我就先不去了。这神卜阁着实古怪,我想去看一眼。”
元辞章微微一想,便知道了李意清的顾虑。
他出声道:“你放心,若是江宁书院真因为祖父之事而不收咏赋,这样的书院,不去也罢。”
书院成才其次,成人才是最要紧的。
若是教出些见利忘义,攀附权贵之流,那些曾从江宁书院走出去的举人也不会同意。
平白污了江宁书院的名声。
元辞章顿了顿,看向李意清,“神卜阁确实不对劲,你记得带上洛石。”
李意清莞尔,“你放心,这我知道。”
*
翌日清晨。
晨起江面上的水雾还未散开,拱桥坐落于水面之上,像是人间仙境。
李意清此刻无暇贪恋这幅美景,而是走到一个卖早食的小摊前坐下。
此处离神卜阁极近,一抬头就能看见三层楼高的神卜阁。
状如貔貅的脊兽面目狰狞,正脊上雕刻着神龟玄武,蛇龟交盘,光是远远凝视,便有一种说不清的压迫感。
可想而知,若是站在神卜阁下,一抬头便是这样的图纹,心绪便不知不觉紧张肃穆起来。
摊主将一碗甘薯粉制成的吃食端上了桌,见李意清看着神卜阁,眼底微微闪光。
因神卜阁在江宁一代出了名,连带着他的早食铺子生意都越发红火了起来。
那些慕名而来的人,或因为自己身上银钱不够,或处于其他原因,难以进入神卜阁内,便会选择一些附近的摊子小坐。
仿佛这样,就能沾染些神卜阁的天道运气。
摊主道:“神卜阁所问吉凶,渡天下有缘人。若是你身无分文,但有缘法,玄道子也会屈尊算上一卦。若是你纵有万贯家财,而无心玄门,即便一掷千金,也难求一卦。”
李意清听到摊主的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算过吗?”
摊主遗憾地摇了摇头,“我就是玄道子口中没有缘法的人。”
那日求缘问卦,玄道子一身墨白衣袍,隔着水榭流瀑,说他一心只有每日案板上的铜钱,非玄门有缘人。
摊主虽然内心遗憾,却也知道若是丢了案板,那才是大祸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