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其昔日略有微功,特从宽处理。卫某着即免去现职,调任雍州为雍州判司,望其新任之上悔过自新,勉力为善。”
“工部员外郎沈亦明,勤勉尽职、才识过人,在陇州一案中协助监事,立下赫赫功劳,朕心甚慰。擢沈亦明为工部郎中,加官一级,赏金百两,望沈卿勉力为过不负嘱托……”
卫忠岩与沈亦明随即接旨谢恩。
“剩下的旨意送至北大营了,诸位先平身。”
陇州府此次捉拿以刘长杰为首乱民四十有七人,其中另供出蜀中官员三人,皆已经捉拿归案。接下来要犯将转移至京城提审问罪,并着手后续调查。收缴火药全部充军,江南道一事择日排人核实火药运输情况,对于目前囤积在戍北城的火药追回。
赵柳,为本案提供重要线索,念其在陇州期间,并未过深涉入火药偷运一事且改过良好,在官府重登户籍,为陇州人士。
转运要犯的两日前,顾一弘有去了一趟牢狱。虽然北疆火药之事已近水落石出,但还有一案未结。
司南城府吏徐临遇害一案。
顾一弘重新坐到“杨国树”面前,扬了扬手里的案宗,向他表示来意。
“火药之事尘埃落定,但你徒弟这案子还是空悬着。”
“还是老规矩,你若是不想说,我替你来说,有什么不对的你指教就好。”火药案告破,顾一弘也算是睡了两天整觉,眼见着精神好了一些,似乎在他周围的空气都活泛了些。
“还是说,你想给这个年轻人最后一个交代,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交代。”
随着顾一弘他们一行人到达司南开始着手查火药一案,陇州官府的气氛越发紧压,尤其是对“杨国树”他们一群人。先前徐临看到的那一眼似乎被那个府吏格外重视,他上报了刘长杰此事。那时黑鸦和他们一同商讨这件事,恰好西凉传来消息,意思是要斩草除根。徐临毕竟不是自己人,谁都说不好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又会不会告诉顾一弘为首的北疆来调查这件事的人。
“杨国树”虽然一再反对,但抵不过刘长杰和黑鸦的强烈坚持。
“老杨啊,我知道你看着那孩子长大,但现下是最关键的时候,一点披露都不能露出来,更何况他是梁人,本就是养不熟的,万一他要是狼子野心想出卖我们到北疆讨一个官位——他不还报名参军了吗……你看看……”
“杨国树”深深叹了口气,最终点了点头。
那日是徐临和杜有辉的夜班。
支开杜有辉只需要在晚饭里下一些泻药就够了,而那做了手脚的香漏,被放置在换班守卫休整的屋子,和值守处。
徐临浑然不知他早了两刻便收了班,“杨国树”在值守时给他带了一碗热粥,他回了寝室,捻起有些发烫的白瓷勺子将一整碗喝了下去。
夜阑人静,半饱的胃带来了些许困意——又或许,这根本是药的功效。那粥里下了蒙汗药,“杨国树”亲手放的。
黑鸦在他熟睡后到达了这件屋子,同时结束了这条年轻的,无辜的性命。
“杨国树”讲到这里,双手掩上了面,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青鸟一日前从北疆北大营到达陇州,此刻在顾一弘旁边做着听记。
说到这里,这桩案子已经尘埃落定了。
顾一弘面色复杂地眨了眨眼:“所以,徐临在那一日到底有没有看清你们关上火药库的门?”
“我不知道……”
这世上没有人会知道了。
“有件事还是得告诉你,”顾一弘翻开案宗背后的另外一张纸,举起来给“杨国树”看清,“徐临在去年立秋报名了北疆三大营的征兵,但不久后就取消了这个申请,取缔申请是需要理由的,他写的是‘家父腿脚不便,愿留身边尽孝’。”
“今年的征兵他依旧没有报名,可能是真的想为你养老送终吧。”顾一弘如叹息一般说出这一句。
说完这句,他起身离开了这座牢房。
走出十几步,忽而听到背后爆发出嘶哑的嚎哭之声,在阴暗的牢房之中,回荡起来。
青鸟其实对这个案子没那么清楚,只是翻了一遍案宗,各种体会似乎没有顾一弘和褚夏那么深刻,她问:“既然今日如此后悔,当时何必又……那可是他亲手带大的孩子。”
“仇恨,经年累月的仇恨。”褚夏在顾一弘身侧出了声:“足矣蒙蔽一个本心纯良的人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