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宴散,皇城里一下空落落了起来,赵闻朝站在御花园中,看着大殿的烛火一点点暗淡下来,宫人在收拾宴会后的狼藉。
他低头继续走着,不知是否是命运使然,他走到了和顾一弘初次见面的柳树旁边,初见时顾一弘似乎和他妹妹现在差不了多少,或许还要小一些。
那也是一次宫宴,赵闻朝平日最喜欢热闹,那日也是得了巧,母后让他去找四弟,四弟也是贪玩,但他一向对那小鬼不很上心,只是打算再御花园里转上两圈回去敷衍了事。
行至这棵柳树下,就见到一个小孩靠在树上,手里捧着什么在看着,脚边放着散发着暖黄色灯光的手提灯,小厮站在一旁面色焦急,似乎对那小孩说了什么,小孩偏过头仰着脸看那小厮。
就那一瞬,赵闻朝像是被灯光晃了眼似的,那小孩的眉偏淡,但眼睛却很亮,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反射,两颊浅粉,而唇色殷红,玉砌粉黛形容,似乎不为过。
赵闻朝怀着好奇走近了,小孩看着来人,小厮提点到:“这是二皇子。”
小孩自草地上起身,面色平静,唯有语调里显出些许稚气:“见过二皇子殿下。”
“这是谁家公子?”赵闻朝语气一贯轻佻,无论说什么都带着几分玩笑意味。
“回二皇子的话,我家公子是顾府二公子。”小厮年纪比小孩大不少,想来也是顾府里特意留在小孩身边照顾的。
赵闻朝挥了挥手,弯下身对小孩说:“为什么不去宴上?”
“宴上无聊,不如看书有趣。”
赵闻朝弯着眼笑了笑:“什么书如此有趣?”
那日看的到底是什么书赵闻朝实在是记不清了,顾一弘看的书太多,他时常会记混,只是记得那日他是等宴散了才回宫里,在此之前这是少见,他是嫡长子,生性爱热闹,说话也有趣,往往是宴上的中心。
母后还惊异地看了他好久,但什么都没问。
他去顾府读书又是多久前的事情了,大概三四年前,他在那次遇上顾一弘两年后,听说顾府的先生是先卫文圣之徒,学富五车,他央求母后要去。
“胡闹,举国上下什么样的老师请不到,偏偏你要去顾府,将那位老师请进宫中便是。”
“老师是先卫遗民,怎么会进宫中呢?”
“母后,举国上下再也没有比慕容先生学识更好的人了,难道我们要因为拘泥那些陈习旧条,而舍弃从师学习的机会吗?”
皇后气得扶额,但还是讲不过他:“你去找你父皇说,他同意了便可。”
“父皇已经说了,只要母亲同意了便可,还让我带着三弟一起去。”赵闻朝欢呼雀跃道。
第二日,顾府私塾中,顾一弘看着两个不速之客,转头又看了看坐在席上的慕容儒,眼神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这两货来这里干什么?”
京都人皆知,在京城中最显赫的家族,不是一门三进士的祝家,不是宣称富可敌国的梁家,是毗邻皇城与皇帝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顾家。
顾家现任家主顾子殊少年英才,未至及冠,父丧,世袭罔替为安平候,在北疆立下赫赫战功,掌北疆兵符,如今战事平定,归京修养已五年有余,操练金吾卫,掌京东大营事务。
其妻子沈氏,乃沈家遗孤,当年沈家全家为护先皇登基,血战韩王军于京外,保楚王登基,可怜家中仅有当时嗷嗷待哺的沈三小姐幸存。后先帝封沈三小姐为平昌郡主,视若己出,后许顾家嫡长子,实为良配,乃京中佳话。
二人至今育有两儿两女,长女顾安莲芳龄二八,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温婉淑贤,知书达理,如今打探顾大小姐亲事的人不少,只是大多只是暗中探听,要知道,顾大小姐大抵是宫中指婚。
次子顾一弘,字明然,十岁有二,翩翩君子,才名于京中可谓是无人不知,师从先生卫大家慕容儒(听说皇子也亲自去找他探讨学业),这位倒是可以觊觎,毕竟现在宫中公主已没有适龄,更不要提顾二公子不仅才学精湛,长相亦是俊秀,京中多少闺秀于宴上搁着纱帘的一眼,便已是以帕覆面,面红耳赤。
三女顾巧莲生性顽皮,古灵精怪,有见者说其面貌肖似其父,心性亦是如此,而今不过六岁,略显顽皮到不足怪罪。
四子顾炎钧尚在牙牙学语之时,所见不多。
值得一提的是,顾家目前的孩子全为嫡出,有人揣测郡主善妒,家中居然无一妾室,顾侯听后勃然大怒,扬言要拔掉那些碎嘴的舌头,而后无人敢再提。
宫中与顾家的关系处于微妙的平衡之中,皇帝在未被立任太子之前,曾于北疆认识还是顾少将军的顾子殊,相谈甚欢,后先帝驾崩,太子登基,二者关系似乎未有之前亲厚,而皇后往日屈居郡主之后,一朝飞栖梧桐枝,难免与郡主生了罅隙。只是二皇子仁德,与顾家那位二公子来往密切,竟然待他比与自己同父同母的三皇子更为亲近,顾二公子为人有礼,居然也有点和二殿下置气的时候,两人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眼看顾家长女已然及笄,非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尚未婚配,有好事者揣测,顾家与宫里的关系大概要再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