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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一三〇 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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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秦氏借他的声音齐声高喊:

“回家!!”

***

秦灼入城的消息如同生翅,和秦善死讯一齐飞遍昱都的各个角落。家家户户明灯相迎,秦灼特地严肃军纪,避免惊扰百姓。

陈子元望着一溜烟跑没影的先锋卫队,“大褚二褚进宫剿除余孽,快点就快点。”

秦灼想起一事,“晁舜臣在何处?”

陈子元瞧了瞧天,“这个时辰,估计在家睡大觉。”

秦灼道:“去他府上拿人,我要亲自问他。”

马蹄刚抬,秦灼微微收缰,转头对萧恒道:“你先跟正康去白虎台,是我从前的住处。在那边等我。”

萧恒点头应声。

秦灼拨转马头,直奔晁舜臣府邸。

陈子元正要抬脚踹门,府门霍然从内打开。一个老仆立在门外,脸上沟壑纵横,对这明火执仗的架势浑然不惧,只道:“这是当朝太宰的官邸!”

陈子元眉头一竖,正要呵斥,秦灼抬手制止。

老仆的目光被他手掌捕捉,直愣愣盯向那枚虎头扳指,上上下下打量他的脸,不可置信地问:“是少公殿下,文公的少公殿下?”

秦灼点头,“是我。”

老仆连忙下拜,哽咽道:“殿下还城,文公魂灵可安,太宰一颗心也可以放下了!”

陈子元皱眉问:“晁舜臣,安心?”

老仆道:“自从殿下出走秦地,太宰便日夜牵挂,如今正位归来,可不是天大的喜事!”

陈子元冷笑道:“喜事却不见得。晁舜臣受文公恩惠,又是殿下的开蒙老师,却助纣为虐转投秦善,如今殿下归来,只怕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老仆急道:“你这小将军怎可如此污蔑!秦善在位十年,若不是太宰在朝斡旋,大伙更没有太平日子过!你们只骂他折节屈就,他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

陈子元道:“折节?难道奏请将褚氏家眷曝尸荒野也是他的折节之举吗?”

“褚家家眷没有死!”老仆急声叫道,“你道太宰为什么上奏亲自处理此事,又为什么求赐的是鸩酒不是匕首白绫?太宰早已买通监刑,换成了屏息的药物,如今褚家人尽数安置在城外庄子里,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陈子元圆张嘴巴:“当真?”

老仆道:“千真万确!殿下若是不信,但管派人去接。”

他怆然叹道:“天下皆错看太宰,独中原的吕君芳能相知一二。如今朝廷动乱,他许久也没有给太宰来信,也不知道怎么样。太宰前几日还拟了书信,说要问候他的近况呢。”

秦灼脚步一顿,“吕择兰现况如何,他不知道?”

老仆摇头,“吕公倒是来了一封书信,说皇帝怪罪,左迁他地,但也能渔樵江渚,悠然快哉。只是从那之后便绝了音信,再无有话。”

是吕择兰留给晁舜臣的书信。

秦灼与陈子元对视一眼。

没想到吕择兰所书不是遗笔,而是杜撰出的归隐生活来安他的心。

秦灼问:“太宰如今人在何处?”

老仆叹气:“自从大王……秦善出征之后,太宰代管政务,便暂居宫中。如今正……”

他话未说完,秦灼已遽然变色,捉住陈子元手臂叫道:“快!快马进宫传我旨意,务必赶在鉴明兄弟之前救下晁舜臣!快去!”

人赶回来的很快。

陈子元先行下马,欲言又止。他身后,褚玉照滚下马背,脸侧鲜血未干,面如死灰。

秦灼走上前,急声问:“如何?”

褚玉照扑通一声跪在他脚边,讲不出话,只咚咚叩首。

不远处驶来的马车辘辘之声停驻,打帘声响起,有人遥遥喊道:“阿照!”

褚玉照抬头,瞬时泪流满面,“阿娘!”

夫人提裙奔来,和褚玉照抱坐一团。车厢里,一个扎双髫的小脑袋探出来,手里还抱着一只漆盒,里头是还没吃完的肉脯。

夫人一双手将她上上下下抚摸个遍,哽咽道:“高了,也瘦了,孩子我的好孩子,这么多年你是吃了多少苦啊……”

褚玉照抱紧她双臂,“阿娘,你都好?”

夫人连声道:“好,都好。太宰救下我们,连同你叔父一家安置在一处,他们随后就到,我先带你兄弟……阿照,阿照你怎么了,你别吓娘,好孩子,你别吓娘!”

话听到一半,褚玉照顿时像被人攮了一剑,轰然伏在地上,如同一堆脓血。他以头抢地,如同捣蒜,夫人紧紧将他抱在怀里,察觉他浑身抖如筛糠。

突然,褚玉照猛然跳起,拔出陈子元的腰刀就要抹脖子。

啪地一声。

秦灼冲上前去,兜手打了他一个耳光,将长刀夺下,一把掼在地上。

褚玉照愣然许久,软身倒在地上。秦灼跪地抱住他时,褚玉照腔中终于迸发出一声呜咽,放声大哭道:“我死有余辜,我死有余辜啊!”

恸哭声响彻黑夜,如摧心肝。

两行泪水从秦灼脸上滚落,天地一片肃然。

***

晁舜臣的结局是后世剧作家津津乐道的悲剧故事。在正史之外,戏台上无数次敷演秦灼入都之夜:公闻讯,乃令虎贲持其节,快马执仗入宫,尽口传曰:“勿杀晁郎。”但再快的骏马也比不上复仇的利刃。是夜,褚氏兄弟提刀入宫,在光明台上将真正的恩人碎尸万段。

人们在晁舜臣死后开始发现他的洁净与正直。秦灼亲自为他治丧追谥,褚氏兄弟为他抬棺戴孝,百姓哀哭声十里不止。有趣的是,最感念他的人正是之前最仇恨他的人。他们过江之鲫般唾骂他,又趋之若鹜地赞美他。为他择除秽草,美饰椒兰;驱赶鸱鸮,招引鸾凤。短短一夜,晁舜臣从罪大恶极的奸臣符号变成香火不绝的忠臣符号。他们哀悼他怀念他,但从没有人理解他。

或许有过,但那个人早已先他一步身赴碧落。而晁舜臣仍浑然不知,仍写信给他,期待书信之外的一次面见。

却君与我皆梦会,此生难晤面。

……

父母量我以不忠,兄弟嘲我以不义,师友怨我,世俗讪我,骨肉妻孥皆谤我。今所堪托付者,穷天达地,独足下一人而已。然自思凡所以托,无外乎虎兕之柙、龟玉之椟,皆泰山重大之事而临渊动摇之物。自观其身,前辙既在,岂忍托矣!或若百年玉泽亡于一手!相见则不能得,相遇则不能求,白日望远,以期梦会。君如应我,践此一约!江流万古,岂独我哀!晁圣卿再拜顿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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