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尔从女子近乎疯癫的状态和话语里觉察到这一切异常的背后似乎都跟泽浣有关。如果按照女子的说法,灵皇的意识体和灵脉都仍尚存这件犹如惊天之雷的事情是事实而非臆想的话,怕是神域会在远遁之前铲除泽浣,就算铲除不了也会带走泽浣。
这个秘密如何在神域眼皮子底下隐藏了万万年?!
一切关于泽浣的事情,都能让昆都变得小心翼翼。
九州地脉曾经被神域实时监控,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类利用地脉物质变化搞阴谋的事情。
曾经栖居在北冥渊外域的雪族人就是因雪域地脉雪灵晶石存量变化异常而被神卫营列为调查对象,最终让雪族人迎来程度为毁灭级的打击惩罚。就算现在神域远遁,就算如今昆都没有实时监控九州地脉的能力,九州地脉堪舆图也是封存于北冥渊的绝密,外散的神族根本就不知道九州之内的地脉情况。
联想到自己植入灵枢的龙气早已发出预警,却迟迟未等到昆都的救援。这一刻的泽尔似乎洞察了父亲林书翰要他来此的意图,父亲是想让他来接触下自己的衍生灵脉,通过他与灵脉的接触情况评估泽浣的危险程度,最终找到解除危机的办法。
泽尔扼女子脖颈的手微微松开了些,女子喘了几下。忽而她一双眼睛圆瞪,眼珠外突似要掉落。她极其痛苦的样子,双手似藤蔓攀附抓住泽尔的手。她嘴巴大张,张开的程度极奇夸张,就像要撕开脸颊一般。从她红肿充血、满是溃疡的喉部发出低沉的嘶吼。
泽尔当她是哮喘病发作了,把人抱上石台触摸其脖颈确定动脉跳动频率异常后说道:“你怎么了?是呼吸困难吗?需要我切开你的喉管吗?”随着泽尔双手游移,他摸到皮下肿大的淋巴结,虽然女子的皮囊还算完美也能确定内里免疫系统也彻底损毁。
女子在黑暗中摩挲了通,触及到某种机关,从黑暗的另一头走出几个戴着黄金面罩的祭司把人搬了出去。泽尔想跟着她走出去,却在这个时候矿道里的老妪停止了吟唱,随着室内逐渐安静,从黑暗中涌出的荧光颗粒似乎更多了。
一声轻微的咳嗽声传来,泽尔听到在咳嗽的尾音里夹杂着两个字:进来。
他冲着反噬荧光颗粒涌出的方向走了过去,直到在坑道尽头又看见那个嵌进壁龛里的吟唱者。
吟唱者还是保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没有吟唱时的状态更加萎靡。她垮拉着肩膀,微微低头,双目紧闭似已沉睡。
泽尔走近她才看见脚下有个蒲团,他坐在蒲团之上与之平视发现壁龛高于地面至少二十公分。他坐在地上还能与吟唱者平视,推测这位吟唱者的身量也就是八九岁孩童的样子。
吟唱者虚虚抬眼,看着从墙壁上扩散而出的反噬物质越发多了,轻轻一笑说道:“辐射反噬并不会加持人的精神,相反,会把人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泽尔看着她整颗眼珠都是青灰色的,瞳孔与眼白全然没了界限,看上去像嵌了两颗玉石,不知是否因为反噬所致。
吟唱者空洞的望向前方,说道:“我不吟唱,他们不敢进来。”
泽尔不解地道:“为什么?”
吟唱者抬手一比,漂浮在空中的反噬荧光颗粒像是精灵一般都飞到她的手上,然后她又挥手一扬,颗粒又逐渐散开,围在其胸前打旋。
泽尔惊道:“怎么可能?难道这些反噬物质能听懂你的吟唱?难道它们也有意识?可能量就是能量,怎会有意识?”
吟唱者没有正面回答他,说道:“如果没有意识,又是什么驱动这些颗粒的出现和运动?人类受五识观感所限,根本不知道何为万物。万物有灵,这里的万物你不妨想象得宽泛一些。比如你这身衣裳,我就感知到了它们的灵犀。”
泽尔低头看看身上的冰缂战衣,其材质雪灵晶石的确是生长在近北冥渊地区的冰雪精灵,说它是动植物可以,说它是冰矿也行。若说它有意识,泽尔也不否定,因为冰缂战衣能与穿戴者建立生物联系,同步穿戴者意识,根据周遭环境与穿戴者的肌体情况调整保护模式。
泽尔说道:“你的吟唱可以让反噬颗粒回到墙壁里?一旦你停止吟唱,反噬颗粒就会飘出矿道乱飞。他们害怕被反噬所以在你停止吟唱的时候不敢进来。”
吟唱者微微点头,又开口说道:“她换躯体时最脆弱。魂魄占据着身体,她就无法离开,躯体继续腐烂,就会让她更加衰弱直至消亡。”
泽尔惊愕,这个吟唱者在教他杀死自己灵脉的方法。
吟唱者继续说道:“我们都要选择,如同我们的先祖选择顺从神明的指引逃离大荒一样。我们都要选择,你也一样。一主统御不了双城,一副躯体也容纳不了两种生灵。”
一主统御不了双城?泽尔眸孔收缩了瞬,凡听人提及关于自己会继承双城之事,总能让他警觉。他奇怪这个吟唱者居然知道自己的底细。他不知道这个远古矿坑里面到底潜藏了多少神族遗民。
泽尔问道:“你是谁?你从哪里知道的一主双城?是谁让你对我说这番话的!”
吟唱者恻恻狞笑:“双手都要拿着武器进攻,腹背就会暴露给敌人。我是个瞎子耳朵也不好使,好在我不是在用眼睛看东西,也不用耳朵听声音。你走吧,在它进入下一个躯体之前,毁掉它。”
泽尔听见坑道外零碎的脚步声,又问了吟唱者一句:“我把你杀了,是不是会坏他们的好事?”
吟唱者像是听到了笑话似的抬头望向他,碧玉似的石头眼珠在眼眶里转动,嘎吱吱地响。“你以为我是个活人吗?这个坑洞就是我的坟墓,我早已埋葬。二十年前,他们把我们的父母掳掠至此,让我们的父母生下我们,挑选我们、分类我们。有人用魂魄吟唱,有人用魂魄献祭。你看到的,纵深向内的每一个坑洞里面都埋葬着一位吟唱者。可比起我们的故乡,这里也只是个模拟态。”
泽尔:“你的故乡又在哪里?”
吟唱者昂了昂头,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家乡的青山碧水的气息,那是她通过在吟唱中与先祖搭建起来的记忆桥梁所看到的画面:“我的故乡在丽水之畔,群山之巅。我们顺从神明的指引迁徙于此,那是我们生息繁衍之地。那是我们的勒俄,我们的过往。我们的迁徙如此艰难,我们行走在山巅,脚下是茫茫汪洋,随时会葬身鱼腹。神明带领我们凿山开洞,修渠治水,当汪洋变为湿地,我们中的大部分人跟着神明下了山。他们离开了群山丽水去开拓洪水退去之后显露出的平原广地。我们是守恒一族,我们守护着开拓者的退路。倘若天降星辰,洪水重卷,我们远去的族人要有一处能躲避洪水的退路。我们守着雪山丽水,也守着他们的退路。”
泽尔蹙眉思索,他揣摩着吟唱者口中的神明到底是退出大荒的一代神还是逃出灵域的万灵族。“你们信奉的神明来自天上吗?”
大荒纪年里的确有桩旧案,是泽尔想要弄清楚的。根据西弗利斯家族的典籍记载,昔时,接受母星孢子改造后进入大荒生活的生灵因两性繁殖行为无度而导致人口暴增,限有土地不足分配的问题凸显导致大荒生灵频繁滋扰灵域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