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牵上踏羽,她便见二姐姐穿戴整齐,一副正要出门的样子。她不由问道:
“二姐姐这是去哪里?”
谭衔霜的回答有些惊人,远超谭妙真所料,她答道:“弃月楼。”
弃月楼?
谭妙真向来不喜这些江湖门派,并未过多关心过。可弃月楼太出名,火余宫灭门后便是弃月楼一家独大,任她这种小民也多少了解。
二姐姐何时与这弃月楼扯上关系了?
“姐姐为何要去?”
“弃月楼出事,请我过去看看,”谭衔霜压低声音,神情严肃而紧张,“许是投毒。”
“投……”
“不要乱说,江湖纷争,不是你我小民能置喙的,”说着,谭衔霜抓着踏羽的马鞍翻身而上,催促道,“总之危急,接你踏羽一用。”
话音未落,她已打马而出。
*
“那时正值朱雀台比武,弃月楼宗师尽数前往朱雀台观礼。拏云趁虚而入,在水井里下了毒。我二姐姐博闻强识芳名远扬,被弃月楼人请去辨认井中之毒。她认出那是翦水花,可唯有灵山斥霄可解。”
“若无斥霄,我二姐姐也对翦水花毒无能为力。”
“几日之后,斥霄还是未到、那个姓沈的修士还是杀了弃月楼中毒之人。而我二姐姐,就死在当天夜里。”
*
踏羽停在药房门口,谭妙真将它拴在拴马桩上,自己只身而入。她长长地冲掌柜喊一身:“掌柜的,四喜堂取药——”
身躯肥胖的王掌柜“诶”一声,指着门口垒着的几箱药材,道:“就是那些。”
“好嘞!”谭妙真蹲在地上,一箱一箱仔细清点起来。
“你听说了么?弃月楼……”
“啊,这我怎可能没听说啊……”
两个顾客攀谈起来。
又是弃月楼。
一个年级大些的男子说道:“去年在朱雀楼一剑成名的那个……叫什么沈……算了,反正就是那个人!一个一个杀了二十几个人呐!”
“啊?为什么啊?”
“谁知道啊!话说这弃月楼对他可有知遇之恩,此番……哎呦,真是狼心狗肺啊……”
……
“谭三姑娘,数目可有缺损?”
王掌柜靠在药箱之上,和气问道。
“啊,数目都对。多谢掌柜的。”谭妙真答道。
王掌柜帮她将货物全都搬出去,一样一样挂在踏羽身上。谭妙真冲王老板道谢,牵马回到四喜堂。
房门嘎吱一响,她边脱外裳边大声喊道:“二姐姐,王掌柜从南边收了一批穿心莲,我们买不买啊?”
她将衣裳挂好,又拿一箱草药倒在桌上,仔细挑拣:“这批鹿茸长得不好,有些太老了。下次不在王掌柜那儿订了,鹿茸还是城东的刘老板卖的好……”
“二姐姐?”
屋内安静得有些奇怪,她看看天色,二姐姐此时不该出门的。不过或许是有人患了急病、又或许是哪家娘子又要生产,二姐姐临时被人叫走?总之,她并未多想,只坐在桌前细细挑拣起新买的草药。
“扑通——”
重物坠地的声响在谭妙真身后响起,声音柔软而沉闷,分明是从谭衔霜屋内传来。没来由的、可怕的寒意袭来,谭妙真莫名其妙地遍体生寒。她丢下手中鹿茸,快步冲进屋内。
“二姐姐——”
谭妙真将倒在地上的谭衔霜抱起,谭衔霜双目通红,满脸都是清澈的泪痕。她躺在谭妙真怀里,细长的双眼噙满了泪,幽怨而凄凉地望着自己的小妹妹。
她刚要开口,身子忽然一震,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
“二——”
“阿妙!”她忽然生出可怕的力气,怨愤地抓住谭妙真的肩膀,眼泪混在唇角的鲜血之中,“那个男人……他叫拏云——”
“什么……”
“阿妙,拏云杀我——”
谭衔霜最后呼喊一声,而那声悲痛的哭喊也将她短暂的生命断送。尾音还留在她口中,可她却已经咽下了自己的最后一口气。
谭妙真肩头倏地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