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切得很。只可惜……李怀恩在心里叹息着——再也见不到小侯爷的音容面貌了。
李怀恩将食盒中的碟子一一拿出来摆好,再点上香烛。
顾樘站在陈荀的坟前,沉默地望着墓碑。
须臾,李怀恩又点上纸钱元宝就远远地退到一边了。
火焰高涨,顾樘绕过火光俯身拎起一壶酒,他拔掉塞子,为陈荀倒了一杯酒。
从前月夜对饮的人如今却只能长眠于地下,顾樘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四周寂静,只有摇曳的火光回应着他。
两个碗,却只有顾樘在独饮。
顾樘的政事一向繁忙,独自饮酒又……只会徒添烦恼,他早已不饮酒多时,只除了来祭奠陈荀的时候。
光禄寺酿造的梨花白一向是一绝,即便是早就不饮酒了顾樘每年也会为陈荀留下一些梨花白。
可这些已成了无用的举动。
苦酒入喉实在涩的很。
……
“边疆安稳了很多,沉朔打了许多胜仗。”顾樘的嘴角在笑,眼中却带着一丝凉意,“你说的没错,他的确是我大晋百年难遇的将才。”
顾樘负手立在火堆旁。
只恨他们相识相交太久了,以至于他离去后他偶尔需要提醒自己皇帝的身份——才能好好地利用沉朔、让他为大晋效忠。
可胜仗再多,顾樘却仿佛始终都吐不清心底的那丝郁气。
“我不会帮你报仇,他如果乖顺——我以后还会继续赏他荣华富贵。”
轻风拂来,仿佛在附和顾樘的话,一如陈荀临终之时说的那句“不用帮我报仇”。
“当然,他现在已经是贵不可言了。”
可是,顾樘的话音一转,“翰之,这一辈子什么事情都说不准……他的野心这样大,若是继续装着忠心倒也还好,若是……”
顾樘没再说下去。
他又站了许久,火光都渐渐小了下去,他才轻轻地说了一句:“翰之……我是不是该放手了。”
我能给的也只能到这里了。
——
顾樘是喝醉了到承乾宫的,他来的时候沉婉已经梳洗好就要准备睡下了。
里屋,云珠前脚刚跑进来,顾樘已经大踏步走进来了。
屋里的宫人忙都跪下去给顾樘请安。
湿发已经被擦干,沉婉正坐在榻沿上梳发,她一身素白中衣,乌发散落在肩侧,璨璨烛光下,却是比烛光更惑人的存在。
沉婉刚放下梳子,顾樘的脚下生风,不过片刻间已走到了她的身前。
他一身玄色便服,酒气熏人,沉婉的眉心只皱了一瞬就下榻给顾樘行礼。
“臣妾给皇上请安。”
沉婉刚屈膝就被顾樘拽住了手腕。
他一双深邃的眸子盯着沉婉,沉声道:“都下去!”
香兰她们忙起来躬身退下。
沉婉被他盯着,觉得他的眼神似醉了又似还清明着。
不过她入宫三年还没见过他喝醉的样子,倒也不好断定,这般想了一下沉婉就收回了思绪。
只默不作声地由他盯着、拽着自己的腕子。
“还不起来?”
沉婉这才察觉自己还半蹲在原地,她直起膝盖。
俄顷,顾樘唤了她一声。
“婉婉。”
以往他唤她婉婉的时候她都格外乖顺,可眼下这两个字在她那里仿佛也只成了一个称呼。
顾樘看着她丝毫未变的神色,又握紧了些她的手。
沉婉实在不知道他喝了酒大晚上的还不睡觉跑这里来做什么。
手被攥得很紧,她继续沉默着等着他的下文。
顾樘搂住她的腰,将她带入自己怀中。
顾樘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他低沉的嗓音中带着诱哄与一丝无奈:“听话些……”
她这些日子闹得他有些难受。
他箍得自己有些紧,闻言沉婉蹙了蹙眉:“听话些?”
她疑惑地看着顾樘,她不懂,她还要怎么听话呢?
在他里面一个德妃,外头一个宓妃的时候照样对他投怀送抱?
她学不会卑躬屈膝的那一套,不,现如今的她难道还不够卑微吗,他……还嫌不够?
她不懂,他可以让自己委屈到什么地步,到什么地步才够呢?
沉婉望着顾樘,顷刻间她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眼睛又蒙上了一层水雾。
“怎么又哭了?”
又哭,沉婉拧眉,他讲得好像自己经常在他面前哭似的。她之前哭成那样他不是也没心疼吗?
沉婉眼睫轻动的一瞬泪便“唰”地落下来了,顾樘伸手刚要为她抹去脸颊上的泪便落了空。
沉婉撇开头,自己抹去了眼泪,她旋即看向顾樘,眼中只剩朦胧泪光:“皇上还想要我怎么听话呢?”
沉婉疑心这三年是不是全是假的,所以他可以这样不在意,这样肆意地一步步地逼着她?
仗着他皇帝的身份。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吗?她长这么大,在家中的时候是个宝,不曾想过进了宫也还是个宝,现如今才发现自己连个草都不如。
沉婉的眼中全是不解,顾樘皱眉拥紧了她,他对她的要求能有多少, “只是别将朕置之于千里之外。”
“听话些,朕不会将……,”
他不会将那些人放在心里。
沉婉眨了下眼,她若有所思地道:“若是我不听话,皇上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