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烘干油漆的嗡嗡声停止了。
工作室内忽然安静极了,对方的呼吸都显得那么清楚。菲利克斯忽然感觉到一种令人尴尬的暧昧。
在第一区,雌虫和雄虫一直避免着独处情况的发生,一旦发生,少有意外,大多是有意为之。
菲利克斯还没想好要说些什么,安东尼奥已经走到了床前。他粗糙的手指抚摸过床面,油漆已经完全地干了,“好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要把床运到卧室了。
菲利克斯看着自己的手指,心底有些不高兴。虽然他在家中时有佣人做这些粗活儿,但是在只有雌虫和雄虫的时候,这些事情自然要落在雌虫的身上。雌虫的身体素质高于雄虫,雄虫的社会地位高于雌虫。
如果安东尼奥是那种讨厌的虫子也就罢了,可他偏偏不是。
菲利克斯走到床前,刚伸出手,就被安东尼奥挡开了手,“不用。”
说着,安东尼奥利落地在床脚上安装临时的万向轮,拉动机器的把手,把床放到地上,自己试着推了一下。
那万向轮也是安东尼奥捡回来的,有些卡顿,推起来颇费力气。安东尼奥的黑色衬衫下,背肌随着动作而隆起。
菲利克斯站在一旁,看着一位雄虫为自己劳动,还是觉得羞愧,再次上前帮忙,又被安东尼奥拦住了。
“我应该做。”菲利克斯尽量把话说得简单些,并且很坚持。
安东尼奥不喜欢说那么多废话,按照基地的人的说法,他知道自己有些大男子主义,还有些专制。菲利克斯是他的“妻子”,也是他孩子的母亲,作为一个男人,他必须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照顾他。安东尼奥说话费劲,也就不肯再多说什么,他顺手抱着菲利克斯的腰,把他放在床上,自己的两只手放在菲利克斯的腿侧,把床推了出去。
或许是他们离得有些太近了,又或许是菲利克斯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在短暂的惊愕之后,菲利克斯的脸红了。他还想下来,但是不管怎么做,似乎都会碰到安东尼奥的手或者脸——除非他不顾体面地在这张移动的床上,缩着腿爬到另一边去。
那显然有失身份,菲利克斯只好保持不动,让一只雄虫做着体力活。
菲利克斯别无选择,视线落在了这只雄虫的额头,那里有汗水滚动——他从未见过,第一区的雄虫们永远都是苍白干燥的。因为有些吃力,雄虫的呼吸都有些粗重,菲利克斯忽然想起了一个月前的夜晚,他被一只雄虫禁锢着沉浮。
那种陌生的感觉又袭击了他,让他的额头也要流出汗水来。
所幸他们很快进入了卧室,放好了床。菲利克斯躲在阴影里,没有让这只雄虫看到。
把床安置好后,安东尼奥把自己的床垫取下来。那是安东尼奥从垃圾山里捡来的,完整全新,包装都没有拆开。他捡回来以后又反复消毒清洗,安全级别不会低于专卖店。
他把床垫取下来之后,重新充气,放在了菲利克斯的床上。菲利克斯也不敢问来处,担心安东尼奥再给他从垃圾堆里抱出床品,赶紧打开自己的行李箱。自从知道他要嫁到垃圾星以后,菲利克斯就对自己的生活质量充满担忧,所以把能带的都带了。
只是……当他抱着仆虫收拾的床品回来时,忽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睡了二十年的床品要如何正确地安置。他能感觉到,雄虫的目光正落在他的身上。
一个不会安置自己床品的雌虫……即便菲利克斯一直讨厌将这种世俗的要求落在自己身上,在这一刻也有些羞愧了。
不知多久,菲利克斯感觉在自己身后的虫走了过来,对自己伸出了手,示意自己把手里的床品给他。菲利克斯嘟哝了一句,“我会的。”
安东尼奥心想,你看起来就是个小少爷,不会也是正常的。但他没说话,只是利落地把床铺好。这个时候的被褥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材质,折叠起来不过手帕那么大、那么薄,但是展开后抖动几次,就变得蓬松厚实了。
纯白色的被褥看起来舒服极了,这个房子里终于有一样东西与这个小少爷相配了。
安东尼奥收拾好了这边,就让菲利克斯去洗漱。他回到了工作室,找到了一枚铃铛,用绳子系了,铃铛挂在自己的床边,绳子扣在了菲利克斯的床头,又搬来屏风挡住菲利克斯的床。
等菲利克斯洗好了,给他展示了一下铃铛,告诉他自己会睡在上面,“有需要就叫我。”
不用睡在一起……菲利克斯紧张了一天的情绪在这一刻悄悄地放松了。
自从得知怀孕就绷紧的弦,在这一天就被安东尼奥抚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