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时，她供认不讳，只疯狂大笑，骂曹家公子该死。”

“难道是他们感情不睦？”

“知府四处查证，舒娘与曹公子身边的人都言，两人两年前花灯会上相识，早已互有来往。”

“陈舒娘不过一低贱小贩之女，得以嫁入世代大户，官场人家的曹家，嫁给国舅最疼爱的子侄为贵妾，只因曹公子实在是爱极了她。”

“曹公子于两年前花灯会上对她一见钟情，从此害了相思病，对舒娘念念不忘，处处帮衬，追求两年之久。”

“更为此在父母屋前跪了三天三夜，终于获得长辈同意，迎娶舒娘，只是不得为正妻，只为贵妾。”

“但舒娘此等身份，嫁给曹家做贵妾已是天大的喜事，陈家人欢天喜地，送她出嫁。”

“曹公子为风光娶她，拿出了自己库中所有，嫁妆足有十里之长，更是亲自去城外花费三天时间，打了一对大雁为聘。”

“他对天地承诺，此生挚爱舒娘一人，若是娶妻，定要娶那对舒娘好的。”

熙来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来，低着头，怎么也想不明白。

李青冥继续道：“最后知府下了定论，舒娘水性杨花、寡恩薄义、贪-婪成性，在外与人勾-搭成奸，担心被曹公子发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人。”

熙来细想，这不对啊：“如果舒娘真的是有了情-人，何必答应嫁给曹公子？而且她若是贪图曹公子的家财，被抓后为什么供认不讳。”

“没错，所以我认为此案有疑，强行重审此案。”

熙来眼见眨也不眨地望着他：“那你最后调查出来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有一名女子，生得貌美，性格却是外柔内刚，她有着一门好手艺，是十里八乡闻名的绣女。”

“她还有一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是城西米铺的伙计，两人早早就互许终身，只等情郎过些年上门提亲，那日是花灯会，女子与情郎约好了见面，她为此梳洗打扮一番。”

“本就美丽的样貌更显得娉婷袅娜、柔美动人，那天她没有等到情郎，反而遇见了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

李青冥眼睑微敛：“公子对她一见钟情，从此死缠烂打，送她金帛珠玉、连城之璧，可她一样都不收，只因她一心于情郎。”

“任那公子玉树临风、家世高贵、富贵荣华，也比不过她心中的情意千金。公子追求她两年之久，让她烦不胜烦。”

“只因周围的人都对她说，如此好的公子，你为什么不接受，说她是不识好歹，又说她是手段高超，故意吊着人。”

“公子的追求害得她被布庄赶走，再寻不到合适的活计，她到哪儿，公子便追到哪儿，身边的人被公子的钱财地位晃花了眼，纷纷劝她不要再冥顽不灵。”

“她在人们口中变了一个人，从前她是陈家那位心灵手巧、温婉贤淑的好姑娘，现在，她变成了野心勃勃、娇弱做作的婊-子。”

熙来有些不忿道：“凭什么这么说她？她只是不喜欢那公子罢了。”

李青冥继续说道：“因着这些事，她成了远近闻名的恶女，众人说她放-荡如花楼女子，料定她必有着不一样的手段，叫她家人丢尽了脸面。”

“不过她并未气馁，凭借着自己的绣工，又寻得份不错的差事。一日她做完工，回家的路上，又遇到了公子。公子求而不得，发了狂，强行玷污了她。”

“她的家人深以为耻，劝她，如今都这样了，你不嫁过去是不行的了，你已没了清白，再没有人肯要你了。”

“情郎也不肯见她，家人们强行把她押上了花轿，痛苦的女子亲手杀死了成为她丈夫的公子。”

“熙来，你认为她有错吗？”

熙来摇头：“她没错，她只是不喜欢曹公子而已，她一直在拒绝，可是曹公子却从未在意过她的想法，还做出了禽-兽不如的事。”

“我觉得那位曹公子其实并不是真的爱她，真的爱一个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李青冥叹息一声：“所以，我判她无罪，曹公子欺辱她，毁了她的一生，她反手要了曹公子的命，只能说是应有的报应。”

“我判她无罪，民间兴起一个新的说法。”

熙来催促着问道：“是什么？”

“他们说，舒娘放-荡成性，见了男人便勾-搭，这次更是勾-搭上了一位大官，连杀了丈夫都没事。”

“这般没有证据的事，他们竟也乱说。”

熙来鼓着脸，气鼓鼓道：“明明就是没有的事。”

“但有些事实，任你解释千百遍也无人相信，就像舒娘一直说她不爱曹公子，她恨曹公子，却无人相信。”

“因为这个世道，人们将金钱名禄放在第一位，他们不肯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一个女子，她不爱钱、不爱权、不爱名。”

“他们不信，怎么会有女子不爱有钱有权有名有貌的曹公子，而是一心爱着平平无奇的米铺伙计。”

“而我判她无罪，是因为我也沉迷于她的美-色，是她勾-搭的奸夫之一。不然，我怎么会冒着得罪国舅的风险救一名小小的绣女呢。”

“归根究底，是他们认为舒娘不配，区区小贩之女，怎么敢拒绝家世不俗的富家公子，他们以己度人，认为舒娘该下-贱地巴上去才对。如果没有，定然是因为舒娘有更好的选择，比如是某个大人物的情-人。”

“他们盲目的崇拜金钱地位，认为拥有这些的曹公子怎么会强迫舒娘，必然是舒娘半推半就，欲拒还迎的手段，更是杀人后脱罪的借口。”

熙来脸皱着，心里闷闷的，李青冥手指抚平他的眉头，熙来闷道：“这个故事不好听。”

“对舒娘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甚至，甚至人还死了，熙来突然问道：“她为什么要投河，是因为这些人无中生有的谣言吗？”

“我也不知。”李青冥道：“既路过了，明日熙来就陪我去拜祭一番吧，总归是个相识的故人。”

熙来想，这必须得去啊，他要去看看，舒娘投胎了没？若是没有，便让地府那边给她插-插队，让她的下辈子美满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