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的人得了这个喜讯,风急火燎的赶来。云山规规矩矩地坐着,但却不敢抬眼皮,他偷看文丽的速度就像那闪电,没胆稍作停留。文丽端坐在哪儿,说道:“云山,这事你得想好,我是有过恋人的,不要到时反悔,那就晚了!”这是自妈妈提起这门亲事后,还是头一次叫云山这名字,她心里的那种不自在,就如忽然间进了一户完全陌生的人家一般。
云山结结巴巴地说:“知…知道,我不…不会的,像你这么漂亮,又有文化的姑娘,谁都想要的。”
文丽不去理会他,继续说道:“我虽在学校带着那么多孩子,但不一定就管得好自己的孩子,还有,我也不会伺候人。”
云山说:“我想过的,这些都是小事,再说,等有了孩子,我妈也会帮的。”
文丽木然地说:“既然你都想好,那就依了你吧!就在这一两日内把事办了。”
“啊!这…这不是太委屈你了,让我家准备一下,总要办得像模像样一些才行。”一旁的王师母倒急着说。
文丽还是木然地说:“不用铺张的,简单从事反倒更好。”
王师母说:“前两日我刚看过日历,四月廿八是个好日子,就快到了,索性再捱它几日办不是更好么?”
文丽说:“既然决定要办,那还不如趁早,这样也可让我爸爸开心一些。”
王师母只得一口应承,说:“对对,好,都依你的办。”她叫过儿子,郑重其事地说道:“云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要你记住一句话,你可听好了,你日后要是有一丝委屈文丽的地方,那我是绝不会给你脸面的,我会拿着鸡毛掸子追到厂里来打你的。我是说得也做得的。听到没有?”
云山唯唯诺诺地回答说:“妈,你放心,我一定记住这话。”他一听文丽说马上要办这事,真是满心喜欢,这一二日的时间却让他一阵苦等,就像重大节日前夕一个焦灼等待的孩子,虽然做好了新衣,收到了心爱的玩具,可非等到第二日才能穿、才能玩。
此时日历已翻过那暮春,到了四月中下旬的季节,这时候的天气是变化无常,忽冷忽热的,热起来的时候气温是三字出头,和夏天无二,可是冷起来的时候呀…却要逼你翻箱倒柜找厚衣服。这不,北方忽然袭来一股强冷空气,立刻使这里的天空飘起了霏霏细雨,一直连绵了数日。
本该绿得舒眼,红得悦目,热得温柔,可是,现在整个天空都变成暗蒙蒙、阴沉沉地,压抑得让人无法自由舒畅的去呼吸。天气仿佛由舒展的暮春骤然跳跃到那寒意浓浓的深秋,湿润的冷风让人不时的要抖颤一下身子。文丽躲进阁楼,蒙着被子大哭了一回,接着她便开始给潇儒写信。她不知道此时潇儒在哪里,更不知道明天将是她的潇儒的大婚之日,她一边流泪,一边往下写。她把信封好,然后悄悄地交给妹妹说:“文莲,你替姐姐当回汉密士。”
文莲不解的问道:“姐姐,汉密士是谁呀?”
文丽淡淡地告诉妹妹:“他呀,是希腊神话中为天使送信的使者。”接着便叮咛说:“把它送到这个地方,一定要亲手交给那位阿姨。哦,对了,那位阿姨你见过的,你去过她家的。”
那日正好有同学来找文莲,因而两人便结伴而去。把信交给了倪潇儒的姨妈手里。
婚房就是云山和他爸合住的那一间半宿舍。云山父亲的编制名额早顶给了儿子,父子俩的户籍关系也调了个,云山成了城市户口,他父亲则回迁老家,成了农业户口,因而只能提前退休。王师傅和严师傅一样是厂里的资深员工,都是技术上的好把式,虽不再是厂里的正式职工,但仍返聘留用,一日都不曾离开厂里。厂长还设法在近处弄出一间临时宿舍来,算是借给他暂时居住之用。云山一边请人打理刷白房间,同时还索性在屋檐的窗下搭起一个灶台,又安下一个水池。然后再从厂里买来闲之不用的旧木板旧铁皮之类的材料围隔起来,不但有了厨房,而且那水池间还可勉强当做卫生间来用。这样原来作厨房的那半间屋子就可以用来放饭桌作客堂用。自己则回老家搬来那套早打下那套的笨重家具。婚房就这么草草地布置就了,反正文丽横竖都不会有意见的。
婚礼极其简朴,还不如寻常亲朋聚会那样热闹。云山穿的是一套不太合身的西装,那文丽穿的更是寻常的衣服,只是成色新些而已。虽然贴着大红的“喜”字,但却一点没有喜庆的氛围,反倒笼罩着一片凄凉。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爸爸的身体居然一下好了许多,脸上有了一些红光,还吃了一些菜和汤。婚礼就在她爸爸的病榻前举行。她爸爸泛着一丝久违的微笑,挣扎着想靠起来,但终究虚弱过度,没能如愿。他拉过云山的手费力的嘱咐说:“云山,我把文丽托付给你了,希望能好好儿待她!”那眼角已渗出了泪水来。云山一叠声的“哦”着,王师母气儿子像个“愣头青”似的,急忙提醒儿子说:“还不快向岳父大人保证,好让他安心。”云山这才回过神,赶紧说:“爸,你放心,我一定记得你的话。”婚礼就像浸泡在悲凉的泪水之中,只是都强忍着不让哭出声来。
谁知道,她爸爸忽然脸色泛红不过是虚像,是回光返照。只挨过三日,她爸爸的病骤然加重,已气若游丝,不能言语,没撑到天黑便咽了气,可那口眼却是不闭的。民间说法,这是心事未了的缘故,恐怕仍是担心文丽的事。她妈妈见此景象,心里悲痛而身子发软,已没了主意。王师母赶紧上前俯身搓揉亲家的眼窝,嘴里不停地说些安慰好听的话,又把两枚硬币放在眼窝子里,这样才总算让亲家闭上眼。霎时便是一片哭声,那真是穿云裂石,撕心裂肺的怯哭。列夫·托尔斯泰说:“幸福的家庭都相似,不幸的家庭却各有不幸之处。”多亏有王师母在旁,一直好言安慰着亲家母,又挑头帮助把后事料理完毕。之后,又多住了些日子,等亲家母心情稍安顿了些才回老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