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芭用了棉条,穿上干净裤子,裤子绣了一朵金花,黑夜里看,像一朵强韧的雏菊,红芭心里复杂,翕翕索索地捂着小腹,她的羊水涓涓流淌,浇杀了一整条棉条,这棉条,蚁后膨胀的白色尾巴,雪白洁净,柔软湿眠,久便融雪化水,视之世俗寒凉,小南回来了,手上是冷冰冰的水,她洗干净了红芭的衣服,在外面晾着,让她自己的手冷得吓人,红芭抬头仰望女人的玉立长身,一骨碌过去抓住了她的衣角,笑说:“能不能让我试试你的口红,是不是很贵,我就试一下,真的,我保证。”
小南微微睁大眼睛,她金黄麦穗般的眼睛里倒出红芭这个正经小农的样子,自来也教小南打扮自己也不是心血来潮,自来也对女人有难以详述的美学,小南是他美学的造物,她也担心让自来也破费,以前拒不受领,但弥彦、长门,宁可自己饿两天肚子,也要她梳妆点红,有棕匣铜镜,用齿耙眉钉,小南淡紫色的眼影在眼皮上贴久了,留下妆痕,卸也卸不干净,第一次用时也画的乱七八糟,直接润染到太阳穴上去。
小南说:“你等等。”从口袋里摸出自己常用的口紫,在红芭脸上比了比,想想不合适,就走出去,铁门缝的光吞进呕出,遮亮添暗,复焕再亮,她又不见了,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小型圆柱状东西,通身木质,掀开盖子,旋一下,涌出来的膏体是正常红色,也不是正红,是柔和的红豆薏米颜色,水乡常吃的豆沙,淡一点也是这种色儿,把红芭彻底迷住了。
小南教她明天再试,就送给她了,红芭干净道谢,黑灯瞎火,夜半三分,没有镜子,不涂上嘴,就睡了,第二天,红芭吃完早饭,得一天休假,就去盥洗室涂嘴唇,口红膏体十分香甜,有似有若无的桂香,闻着就融进秋天里,金桂似浓夏,红芭捏着口红,描自己嘴唇,很怕被人看见,遮遮掩掩,行动奇怪,两瓣嘴子上色,整张脸立马就白里透红,一股桃花之相,抿嘴就是羞赧,不是馋饿;低头就是含胸,不是小气;走路就是娉婷,不是旅奔;红芭的眼睛亮亮的,想猫儿一样又大又黑,越圆越润,为自己高兴,走出盥洗室,还是低着头,用袖子遮住脸,在一堆粗糙的忍者间跑回房间了。
中途弥彦问:“她怎么了?是因为没有礼物生气了吗?喂!”她也不理。
她一个呆在房间里,就转着口红玩,她好像又回到她的那一个辉煌现代文明的世界,享尽荣华富贵,受满香精郁味,做一个与劳动无关的人,好美,喜乐,欢淫逸,恶辛淘,岂不美哉?
她在房间里睡了一会,闲无聊,走出去逛了逛,也是想炫耀一下美貌,外边在下小雨,雾气腾腾,蒸水朦朦,一红颜色半吊在空中,像布若绸,一匹锦缎,仔细一看,才知道是长门的头发,周围白茫茫,长门走进,辣椒油炸一般红得溅人眼睛,长门怏怏地打了个招呼,低头看红芭,根本没注意到她的任何变化,让她的心凉了半截,红芭跟他道别后,心里也不高兴了。
但长门却侧过头对着她说了一句:“你的家人说……很快他会来接你。”红芭心中一惊,长门接着说:“他说他是宇智波斑。”
红芭接着道:“……他找上你了?”
长门“嗯”了一声:“我让他保证,现在不会对晓出手,他说,红芭也在晓中。所以,你是一个筹码,只要你还在晓组织里,宇智波斑也会守护现在的晓组织,只是……他并不看好我们。”
红芭点头道:“我想,他的意思只是……你现在的处境,让你的眼睛失去了使用力量的机会。”红芭笑了一下,她的脸在雾中也很模糊,“大概是觉得可惜吧。”
长门颤抖了一下说:“你也觉得我能改变忍者的世界,只要我拥有一方能够自由使用力量的天地?”
红芭说:“不清楚,我只是跟随着斑而已。”
长门不说话,红芭接着说:“就像小南姐姐跟随着你们。”
长门问:“小南知不知道这些事情?”
红芭摇摇头:“斑之前说,他会告诉所有人的,让我不要轻举妄动。”
长门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你也不要说出去。”
红芭一听,知道长门的意思是,他现在的立场折中,在晓组织中备受押挤,无法施展全力的长门,在斗转星移之间,也从懦弱中抽长出自己的想法,长门的双眼所注视之物,与普通人弥彦所注视之物,未必是同一个维度的事项,长门眼里星球围绕太阳椭圆形旋转,金木水火,乾坤不过如此,力量从宇宙的呼吸中,传到他的呼吸里,他很难跟弥彦解释清楚,什么是宇宙的、力量的呼吸。
斑告诉他:“你也知道,没有眼睛的弥彦,注视的只是沟渠而已,对吧?”
话音犹在耳畔,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回到现在,长门把红芭甩在身后,咬紧牙关,走了。红芭也屏住呼吸,不发出一点声音。接着她到洼地蒙古包附近散心,遇到的几队队员,个别几个注意到她的打扮,有些忍不住还笑出了声,促狭逗趣她学大人,让红芭心里厌恶他们,更是气愤,逛了一会,在没晒衣服的衣架附近走了走,就准备回去,到了必经之路广庭,看到橘子头发的弥彦皱着眉头看文件,文件被他抓得褶皱楞楞,一个狰狞舞龙形状,周围围着一圈人,七嘴八舌说些什么,小南不在,弥彦的脸色严峻苍白,或许又跟长门吵了一架,他的火气还没消,见到红芭来,弥彦勉强挤出笑容,招呼她来跟大家说说好话。
这时有人为了活跃气氛,告诉弥彦,红芭爱俏的事情,弥彦低头一看红芭的嘴巴,呆看了一会,发出震天动地的朗笑声,大家也跟着笑,红芭在一群笑声中央,尴尬地脸张红了,心里委屈生气,暂且稳住自己,听他们怎么说,结果弥彦跟她说:“好好的!怎么学坏了!快擦了!小孩子,多难看!”惹得红芭最后又哭了起来。
她的心里一盆冷水还是浇了下来,她青春的敏感脆弱,就全被没情商的男人破坏了,她这么久以来唯一的一天好心情,就兰艾同焚,化成焚膏、废稿、纸钱,统统粉末状地丢尽了风里,她听到那一声难看,心里就尖锐地疼痛,一时羞耻,眼泪就酸痛地流淌下来,滴滴答答,清水绕霞,她恨不得现在形容缟素,直接放弃穿红戴绿,从此以后都一身白,在荒凉的焚烧场上哭自己的坟去。想到这里,她哭得更伤心了,心境中仿佛到处是香灰乱飘。
弥彦拎不清楚,对她挤眉弄眼,跟小南说的是相反的话,小南半夜告诉她,女孩子爱美是正常的事情,在弥彦这里,爱美就跟犯了什么罪一样,是该羞愧一辈子的事情。
他们的笑声变成了哄骗的起哄,红芭最后放狠话说:“我要告诉小南姐姐!”一群人还是哈哈大笑,弥彦赶紧求饶,双手合十,说千万别告诉小南,想来他以前也嘲笑过小南的打扮,只不过是被骂了,才养成了夸她的习惯。一群人大吵大闹,休息了一会,还是说起了山椒鱼半藏的事情,乌云失落地西沉,昏雨之间,他们已经吃完了一笼雪片糕点,煮了热水吃,暖暖身体,冷风吹过另一阵儿,小南始终没有回来,红芭的情绪还在闹别扭,嘴里吃着别人赔给她的点心,中途跟着别人在洼地中找小南,怎么也没见到小南的身影,正有点着急了,抬头一看,弥彦在主楼的落地窗前,一伸手,一只老鹰从天边飞到了他的手臂上,老鹰黄金的鸟爪上绑着系好的直筒信件。
弥彦拆信一看,直接从13米高空跳下,袍子猎猎作响,他大吼一声“小南被抓,是山椒鱼半藏!”众人纷纷一跃而起,风大得要掀翻红芭头顶,他们像鸟群一样在空中聚集,到处跳跃,还有几人在楼上喝茶,也一跃而下,恍若顽石,要从补天的地方垂直劈开地壳,利剑弓斧一般,切开世界,最后从楼中跳跃而出的人,有一头猩红的中长发,风锤过之间,刘海吹飞,他的两只眼睛总算露出全貌——长门不知观窥了什么,天地风雷,春树暮云,晖凝照血,尖锐的音霭在他的脑中回荡,之后,他会见到这世界最恶意的一貌。
某年,带土在某个山丘上,等待结果。之后某年,止水跳下悬崖。
再某年,鼬月圆之夜,站在电线杆上,投下淅沥悲切的愁怨影子。
之后,斑复活,再度死亡。
某年,佐助同樱领完离婚手续,觉得洗尽铅华,回归本心质,结来洁去,清风明月无人邀牵挂,心回揣肚子里:他总算孤身一人。
只因当年,地球人射杀神女不成,被屠戮殆尽,血液染红神树的某片落叶,神女怀孕,因造下杀孽太多,气象不稳,只好点化红叶成人,来保胎护佑,红叶化为女性僧侣,日日诵经,胎落孩成,就回归原位,重成一片自然叶子。多年以后,因陀罗与其兄弟不合,心中悲戚,给一片脱落枝头落下的红叶,洗净叶片,珍藏收圈,放入麻布粗衣口袋中,平时无事,心神不宁时,就拿出叶片赏玩神思,视红窥脉,想秋悲春,捻叶拨杆,嗅清吐浊,有时,在叶片上记录偶得的俳句,或绘山河景图,或炼就火眼禅心,一时重新唤回红叶中的神思,让红叶重归人身,红叶无父无母,一身无凭,发誓报答因陀罗一脉,千秋万世,注视他命哉。
红芭注视宇智波一族兴衰成败,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