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交换情报,最终,水门总结:“大家都做得很好!是木叶的骄傲!”听得红芭耳朵起了厚厚的茧子,茧子起多了就皮痒,皮痒就想挠,挠了显得不礼貌,不挠又怕自己被水门给教得带累坏了,结果,红芭什么都没做,她没那么叛逆了,逆反之心在同学死透的时候被雨水融成了太空沙,又软又烂,任人踩踏,泥沼不分,她逐渐在成为一个合格的忍者,就是对此服从,再加上恰到好处的麻木,一些善于面对墓碑的品格。
水门有事相求:“我有事要到别的地方执行任务,人越多越好,而且速度必须要快,止水,他们说你的速度非常了不起,愿意跟我一起啊走吗?很好,至于红芭这个孩子,和他们呆在一起吧,我和这些上忍们,还有止水,就去别的地方了,怎么样?卡卡西会保护你们,我相信你们!”
止水突然被点名,一个利剑悬在脑心头,他下意识点头了,却放不下红芭:“水门大人,红芭她……”
几个上忍道:“红芭这孩子有点实力,她……”
水门笑道:“我知道,是联络的那边,说还是不带红芭这个孩子了,似乎是某位大人下的令。”
红芭问:“嗯?是谁?”
上忍做了个口型,吐出来是茫茫气音,它像忙音笼在红芭的心上:“是蛇。”
红芭心想:蛇?
琳赶紧对着红芭热情地说什么,肥厚的嘴唇一开一盒,红芭转而听得入神,趁此机会几个上忍和止水就消失在原地,但红芭的神经末梢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好像什么人,点着雪茄在烧她的树突,低温慢烤,蓝黄的火苗霹雳,她的脑袋深处顿顿得涨、疼,她身体前胸的发育都没那么疼,她脑子里瘤似的咕咕哝哝的、不详的预感在膨胀,疼得一个崭新的胸房在脑仁里发育了似的,剩下几人已经嘻嘻嗦嗦地聊天打趣,带土似乎放松了下来,还准备提起红芭,要看看她长个没有。一直没声音的卡卡西突然大喝一声,应证了她的预感:“有敌袭!”
先前跟红芭温言细语的琳,被一只天来的粗硕的黑手环住了腰,这手,和它的手臂青筋环绕,伤疤错落,肌肉一暴涨,伤疤形状恰似头狼眼上一瞥刀痕,疤里新长的肉颜色浅,硬生生撑扯得更薄,更浅粉,好像里头要长出另一只绿油油的狼眼珠,把谁瞪得厄运缠身,一脚踏进墓林,此感不亚于被群雄锁敌,邪门得很,琳霎时放声尖叫。
一眨眼,琳被魁梧的敌人拦腰抱走,消失在原地。
剩下三人:带土、卡卡西、红芭,大眼瞪小眼,周身空洞,遍体鳞伤,骨骼盛寒,带土眼睑瞪得要爆裂:”快追啊!“
卡卡西下意识提起红芭,在树干间跳跃两下,风声呼呼而过,树木金红交错,盛大一片,热闹非凡,像苏绣的、针织的戏蝶绣品,在这绣品间,卡卡西的头脑一盆冷水浇醒了,他把制热中的心咽回了肚子里,化成冷冷两字,冰凌似的丢进带土的耳朵里:“停下,别再找了,这是陷阱!少了一个琳也没事,她本来也不专精战斗,不如我们……”
带土回头,脸色扭曲,抬头纹抽搐着,纹路哆嗦着,越哆嗦,越愤怒,他觉得自己某种意义上也被卡卡西付之一炬,抛之脑后,他对卡卡西的紧张、警惕,似有若无的厌弃,得到了卡卡西冷漠无情的回应,坠得带土捏紧拳头,青红血管硬化两倍,突突地跳着,他的胸腔一团火焰在燃烧,忿怒和后怕把带土有些烧得挥发、飞粉、齑屑了:“琳……一直在小队里发挥作用的吧……为什么你连琳都要舍弃?”
卡卡西此时在一亮一暗的木漏日光间恰如稻草编织、棉花植株,心肺是栽种的,不是自然生长的,是无知无觉的根茎叶子,不是弹跳过敏的奔流血脉,他在巨型行星般的树木间,长出粗糙的棕皮,是树皮,长出聪明的油绿叶,是专门对带土这样的人消极应对的态度,四肢不是四肢,是木叶的榕树根,一茬接着一茬,一绺跟着一脉,一脉脉的杀人的器械,机动的人偶,玩具似的卡卡西,木漏日光亮的时候,他还显得帅气呆滞,暗的时候,他眼里有浓稠的灰色地带。
带土道:“你要舍弃琳……我比琳还没用,你是不是也想舍弃我?你回我的话,卡卡西!”
卡卡西提着红芭,像提着行李,没说话。红芭被卡卡西捂着嘴,没说话。
带土三步并两步跳过来,一把从卡卡西松垮的手中夺过红芭,红芭一个搬运物件,倒过来,颠过去,眨眼只手交错间,到了带土手里,她一时间分不清带土是拿她作威胁,还是拿她壮胆,带土的手抖着,不受控制,震得红芭睫毛发抖,她望带土看去,看见带土的脸色并不阳光明媚,而是有些激进、险疯的——止水在告诉她万花筒写轮眼之后,朝她说:宇智波家啊,不断失去,是宇智波的宿命,我们在失去中获得力量,有时失去亲人,有时失去好友,有时失去理智,有时失去良知,所以我们家里啊——红芭冒出了一些想法:带土他——有很多近亲结婚的后代——所以我们家里啊——还挺——带土灵机一动,咆哮一声:“不珍惜的同伴的人,连垃圾也不如!”——獗疯的,经常有两面性。
红芭倒着被带土提着,他吼完一句以后,转身离开,离卡卡西远点也好,带土似乎是去追琳的。卡卡西莫名其妙看了带土的背影一会,影子般地跟了上去,卡卡西卯足了劲想和带土大吵一架,最好大打出手,他从来看不惯感情用事,他心里只想杀人。但卡卡西有顾忌,红芭是个孩子,不能当着她的面吵,万一她哭起来,这里自己死得最痛快,卡卡西熬着,鼻子都气歪了。
这三人中途休息,在树干上吃干粮,喝水,红芭干笑两声,说:“别吵啊,团结最要紧,虽然你们两个互相恨对方已经很久了,要不就稍微分开一点也好,别一直盯着对方看就行。”
带土“哦”了一声:“你还挺不会说话的。”领着水壶就给红芭灌了一嘴水,水溪流从她嘴角滴滴答答地垂坠,金豆豆,银眼泪似的掉下空中,砸到脚底,卡卡西冷嗤一声,反而对红芭说话:“行吧,红芭,我们去找琳。只要你不哭,给你糖吃。”
红芭咽下水,还给带土,他们的食指互相磨着对方的皮肤,指纹摁在对方的肉指缘上,她被带土烘得体温很高,带土在阴影里神情凄惶、惶恐、不安到了极点,红芭跟他传话:“我们谁也不丢下谁,他说了,我们去找琳,再没用也得被找回来,真的,你放心,我们一个人都不会丢下任何人,是铁律。”
带土嘴硬:“我才不是因为这个!”他大手大脚地抱住了红芭,埋在红芭的脖子里,气息浓郁地问,“真的?”
“真的。”红芭像有魔力似的对他说,仿佛她说的话都能实现,“相信自己,没人会丢下你,你其实想问的是这个吧?”
带土不做声。
她对卡卡西说:“他应该没事了。”
卡卡西道:“真希望是真的。”
红芭说:“好啦。”
卡卡西:“是带土的问题,死了也是活该。”
“我才不会死,我恨你,卡卡西!”带土迎风流了一会眼泪,想了会族地门口前望风织绣的奶奶,奶奶的侧脸像混沌的蝴蝶张开的人面羽疫,躺椅背后的黑钟是她未来的皇陵,带土不想死,把红芭掐得青一块紫一块,哭着语无伦次地说:“红芭,你不会恨我吧,是我把你带来做忍者的,你不会也恨我吧!”
红芭恨过一阵,现在着急得像一只蒸煮的蚂蝗,就怕他看出来:“没有啊!怎么可能呢!卡卡西一定是开玩笑的!”
卡卡西说:“好假,她肯定恨你,恨你的弱小。我不是开玩笑的。”
带土道:“你说什么?!”
“你想怎么样?!带土!?”
“我没想怎么样!明明是你!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也比你好一百倍!我不是已经迁就你了吗!”
“谁要你迁就我!红芭,我们走!”
红芭也忍不住狂怒:“烦不烦你们两个!”
带土骂道:“我烦怎么了?!”
卡卡西低吼:“烦不烦你们两个?!”
红芭说:“你说谁烦!?”
卡卡西冷笑,一把夺过红芭,夹在臂弯里:“好啊,安静点!行了!你们两个,肯定会在战场上死得很惨的!”
带土:“你!”
红芭冷笑:“卡卡西前辈,你还挺不会说话的!”
卡卡西说:“你说什么,不会以为自己也很了不起吧,能和前辈这么说话?”
红芭说:“能不能理理你的头发,都要扎到我了!我看是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可恶,以前我可是一名堂堂正正的大学生!”
卡卡西说:“带土不也是!嗯?什么大学生,这是什么意思?带土!你看你带的人!”
带土大喊大叫,还带着哭泣的鼻音,鼻头肿了一圈,滴流一颗果实,令人垂涎欲滴:“你们两个烦不烦!”
过了一会,听风吟声,卡卡西压低了音量,声音跟从肚脐眼的低气压暴风旋里发出来的一样:“如你们所愿,敌人来了。”
卡卡西转身准备勾出苦无,之前气到了身体,他的下肢不稳,摇摇欲坠,颤颤巍巍,跟激流中的顽石一般,找不到流水线中的突破口,空气在他眼中也是寰捱的阻碍,在身边圆形旋转,乾坤圈状,卡卡西正欲陀螺状飞旋踢,谁料脚下一滑,他的鞋底在先前的风暴中磨平了斜楞,摩擦力下滑,溜冰靴一双,他失重了,一颗心踵踵地掉了起来,炫彩溅色似的往下砸,卡卡西想起自己鞋中的泥土,漆黑一片,硬而臭,人生僵直恶滂——红芭还在他臂弯里!
红芭挣脱臂弯往卡卡西身前一挡,敌人的弯刀一撇儿月亮,直冲红芭的脖子而来,如果不是万幸,带土扑身抢救,一把苦无硬挡住了弯刀速攻,红芭就得交代在这里,人头一定落地、血溅当场。而带土大喘着两口粗气,像个煤气罐子,他的鼻音还哝哝地呜咽着,明显状态不同以往,带土只觉得自己半只脚在幽冥,半只脚在尘土,眼前全是颠倒的强烈泼墨反色,他以为自己瞎了,看不清了,才只能看见热成像下的人橙黄色的形状,敌人的、卡卡西的、红芭的身体都以零点五的倍速移动着,他们的热量都以鲜艳的橙红色挥发在空中,带土从未开眼,第一次开眼,以为自己永远失去了光明。他以为自己在幽冥中,已经是一缕魂魄,他以为自己永远开不了眼睛,所以奶奶背后的黑钟,其实是他的皇陵,如果他真的开不了眼,就让他被捂死在黑钟正下方的那口方形井中,才算死得其所,大快人心。
直到面前的敌忍两眼迷茫地倒下,卡卡西激动而颤抖地说出:“带土,你开眼了!”
红芭瞄了一眼带土的眼睛,红滴滴的,两个鬼片里的充血的红灯笼,也是兔子血红色的斑点那么小的眼睛,甚是吓人,她也惊叫一声,像见了活鬼,带土本身就是那活鬼:“二勾玉!”
红芭赶紧道:“再接再厉啊!”她不知道带土为了这双眼睛,付出了多少无用的努力,浪费的情绪,反而反应第一速即,清汤光面、寡脸鲜情的卡卡西却替带土感同身受,他也说不出话来,此时的恭喜都是徒劳的。
几人继续追踪琳的下落,在一个山洞门口感应到了琳的气味儿,她有些许香炉的味道,是呛人的烟熏和檀香的合体,琳这女孩儿也不是省油的灯,几人撺进山洞,连衣料都没有摩挲的声响,他们鬣狗一样嗅着味道,找到时,琳正被绑在山洞中的一丛小钟乳石上,她垂着头,像没有了生息。
接下来的事情,红芭不怎么记得了,她只记得她确实得到了神的保佑,那虚无飘渺的神,在人海浮沉、人声鼎沸中,她见到了真神真佛,叩拜不及,便堕入黑漆漆的甬道,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最开始,她母亲的肚子里,做肚子里一株异形的寄生,人形的肿瘤,妇病的根源,不幸的此间恶之集合形体,她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从母亲下半身的甬道中醒来,爬动,开肠破肚爬出来成人后,只会给他人带来痛苦,给自己带来麻烦,她还不如一个血块,她对不起母亲这个词的含义,她还有很多遗憾。
——他们确实中计了,敌忍拷问了琳许久,等来了卡卡西、带土、红芭,卡卡西和带土两人拦住敌忍,红芭个子小,虽然跑的不快,但钻地道时身若雏鸟,扑扇着伶仃羽毛的翅膀,就来到了琳的身边,为她解绑。琳确实醒着,感动地说不出话,她眼眶里打转着莹亮的萤火虫的尾芒,强忍着没有把这些微末的生态光卸到脸上,红芭来不及安慰她,攥上琳的无名指,这是女人之间独有的情绪化的感性认识的浪漫,一瞬间,琳把自己的全身心交托给了红芭。两人向洞口飞奔。
敌忍道:“这个洞穴里,到处都贴满了起爆符。你知道这个地方叫什么吗?”说完,他被卡卡西一到割开了喉咙,他的喉管像个地道,血块也像虫一样神龙摆尾,攀涌上卡卡西的双手。
带土大喊一声:“琳!红芭!快啊!我还有好消息,要告诉你——琳——”
起爆符爆炸,带土推开脚下一滑的卡卡西,琳来不及护住红芭,惊天的滚石是真正的巨星,脱想的星球,滚圆滚烫,这么大的落石,上面种点植被,都能诞生出一个小型的生态文明,它以鲜艳的速度下落,带土的惊呼变成震耳欲聋的沉默,而红芭来不及对目前为止的现实投下惊鸿一瞥,她的盛况空前的悲哀仍旧无人知晓,红芭与带土两人双双被砸与巨型滚石之下,现场只剩下目光呆滞的卡卡西,和一旁哭泣的琳,她身上幽怨的檀香原是用来震佑他们的灵魂,为之连绵祈福——红芭彻底消失不见了,整个人压在巨石之下,不出意外,不做他想应该是红叶般扁平湿透、双手碎裂、双脚断链、头飞数亩,刚好五个溅血拖行的窟窿,是红枫叶的五脉锋叶;带土留了半边身子,一半边被石头压碎了,一半边半死不活,才开眼没多久,他最珍惜的就是这只眼睛,他除了眼睛什么都没有,带土哭都来不及哭,直接哭不出来了,他还没来得及敲起黑钟,还没来得及在新年观看一次白面黑齿的能剧,他还未来得及送祖母下葬,并把自己也完整的葬在井水中。
带土挖下自己的眼睛,他其实在大声惨叫,落到卡卡西耳朵里,是一声初生的叮咛:我的眼睛——就拜托你了——
卡卡西道:“带土!我的兄弟!不!”
琳道:“红芭……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卡卡西沉默置之,两人在洞穴坍塌之前逃离窟窿。敌忍虽死,但话音犹在:你知道这个地方叫什么吗?这里叫神佑之地。而红芭在一声声回荡的诵佛之中,与伫立于宇宙之外的神树对上双眼,一声声阿弥陀佛,她几星期后再次睁开眼睛,与真正的宇智波斑对上双眼。
带土直接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