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雨已经停了,挂在房檐的雨滴随着冷风的呼啸,才终于不堪重负地砸在地上。
江以辽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他还是醒了,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子,有些茫然地眨了几下眼睛,看向房门口。
衣柜旁的房间门紧紧关着,屋子里的所有东西,他睡前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
江以辽拿起枕边已经充满电的手机,拔掉充电器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二十五。
他昨晚睡得早,十点多就困了,游戏都没打完就匆忙下线爬上了床。
江以辽觉得的自己好困。
不是正常的困,而是想要睡到天荒地老的困,然后等待一个王子的到来,带着满山遍野的真情吻醒他。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随着深夜的寂静在他脑海里肆意狂奔,江以辽在意识到这个想法多么莫名其妙、多么荒谬时,简直想一拳把自己砸进石头缝里。
他又不是什么白雪公主,还要王子吻醒。
操。江以辽觉得自己肯定是困迷糊了。九月末了,明天就是周一,要上课了,他干脆躺回去,继续睡。
温热的被窝冒着看不见的热气包裹着他,江以辽闭上眼,脑子里关于白雪公主的故事一闪而过,他再度睁开眼,嘴里喃喃了一句什么,然后摸着滚烫的耳垂睡了过去。
·
周起燃站在江以辽的房门口,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屋内,发现江以辽只是坐起来发了会儿呆,又继续睡了。他于是放下手里的水杯,回自己屋里睡觉去了。
睡前,他想起江以辽的意境。
男朋友撒手不干,满脸暴躁地踏过冰面离开后,让周起燃深感无奈,他还没来得及追上去,现实带来的波动牵连他的精神体,他不得已回到现实。
他看着走远的少年,在退出意境的前一刻,他看见树荫下那人不耐烦的、催促的眼神。
翌日,周起燃睡过头了,江以辽要他六点之前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帘外天光大亮,很明显已经过了早上六点。
好在江以辽还睡着。或许是他懒,又或者是昨天的安眠药效果太猛,总之,周起燃收拾好自己的一切和客房的卫生时,江以辽仍然沉浸在梦乡,长睫毛犹如屹立不倒的山林,仿佛地动山摇都不足以让它们动摇。
今天周一,要上课,周起燃踩着八点五十的点来到残疾寄宿学校,学生们刚好上完早自习,等待第一节课。
这所残疾寄宿学校不大,学生少,老手也少。杜听觉是手语小学班的实习班主任,他和他只有八九岁的学生们一样,都是天生残疾说不了话,有的学生甚至是连声音也听不到的聋哑人,每当杜听觉看到这些聋哑孩子,心里便心疼又庆幸。
心疼这些孩子无法言语,甚至失去听见声音的能力。
又庆幸,自己是不幸中的万幸。
——许多天生的小哑巴会在漫长的时间里失去听力,杜听觉这个名字,便是他的父母给予他的所有疼爱。他们为他祈祷,祈祷他永远不要失去听力,永远不要失去希望。
班级里就十二个学生,一半是聋哑人,剩下一部分的学生早早听到了教室门口传来的动静,喜笑颜开地看着教室门口的班主任。
他们并不知道,杜听觉如今陷入了沉眠,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男人并非他们喜爱的温柔杜老师。
不过,这位新老师一定也会待他们如杜老师对他们那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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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起燃如今继承了杜听觉父母对杜听觉的爱,也继承了学生们对杜听觉的信任,他把行李箱放到办公室,然后给孩子们上课。
直到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他在上课前忽然收到一条短信。
[见一面。]
周起燃扫一眼号码,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这串号码的主人的所有信息。
宋以漱,二十二岁,身高182,家庭关系:母亲林语箬、弟弟江以辽、妹妹……
不得不说,杜听觉真的很爱宋以漱,仔细回想一下,就会发现他连宋以漱身份证号码都背下来了。只可惜,这是个渣男,周起燃摇摇头就把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拉黑不到半分钟,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周起燃下意识接通,听见一个男人不耐烦地说:“你拉黑我?真是长本事了。我妈知道我俩分手的事了,她想跟你聊聊,你记得说是你要分手的,我没空应付她。”
周起燃:“……”
原来是原主那没担当的傻逼前任。
他再次挂断。
最后一节课的时间就这么悄然消失,目送学生们回家时,被站在校门口的高个子女人吸引了所有目光。
周起燃一眼就认出,那是江以辽和渣男的妈妈,林语箬。
林语箬如今嫁了个有钱男人,但身上依然穿得很朴素,只穿了一件肉色碎花裙,手里还提着一袋水果。她如今年过四十,皮肤倒是保养得不错,起码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望向校门的目光忧伤又急切。
周起燃知道这是逃不过的劫,那渣男在林语箬面前装得一副乖乖男,林语箬就当真放下心,没怎么管渣男,自然不知道渣男其实在外花天酒地,情人炮友遍布城市的各个角落。
如今,渣男只要卖个惨,说是杜听觉甩了他,那林语箬也就只能来找杜听觉了。从前杜听觉和渣男吵架,渣男就把过错都推给杜听觉,杜听觉也是个绝世恋爱脑,乖乖给渣男兜底。
不过林语箬是挺喜欢杜听觉的,否则早拿着五百万支票拍杜听脸上叫他滚了,哪儿还能这么卑微地跑来求杜听觉和渣男和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