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起燃原本以为娄溪桥是嫌头发碍事,所以带人来了理发店,下城的理发店还算干净,店里的理发师和店主看见他们这身下城人几乎穿不起的大衣,纷纷两眼放光。
“两位客人光临小店,想剪个什么发型啊?”
店主温温柔柔的笑,目光落在他们手腕上的终端。
“有参考么?”
一个理发师殷勤的将参考图拿过来,周起燃只看了一眼,就锁定了头型,举起参考图对着娄溪桥的脸仔细看了看,对理发师道:“这个。”
“微分碎盖。”周起燃看着图说,下意识扫一眼这个发型下给出的名称,叫做阳光少年,默默闭上眼,改口:“这个……这个阳光少年。”
理发师呵笑起来,伸出粗糙的手隔着大衣,想让娄溪桥跟他走。
娄溪桥如受惊的小兔一般往后缩,躲去了周起燃身后,周起燃的目光随他的动作走,直到少年彻底躲到他身后,他眉心微皱,看向一脸紧张的理发师,露出一个歉意的笑。
“抱歉,他不是嫌弃你,只是不喜欢我以外的人碰他。”周起燃解释,侧开身体,像指导小孩一般对娄溪桥比了个手语,“跟我做。”
娄溪桥很听话,稍微学了学就会了。
“这个手语的意思是对不起,溪桥,去跟那个姐姐说对不起。”周起燃拍拍娄溪桥的后脑勺。
这话刚出口,店里的客人和工作人员都愣了一下。
上城人多是傲慢冷漠的,这般谦卑温柔的人太少见了,那个刚刚还紧张的理发师女孩慌忙道:“不不不,是我不小心了……”
娄溪桥却并未因此停止行动,他微微低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又回头寻求周起燃的鼓励。
宋钦正站在门外,只见自家小少爷柔弱得好似菟丝花,眼神如此楚楚可怜、犹豫不决。
周起燃背对着他,宽阔的后背隔着玻璃,像是加上了一层暖洋洋的滤镜,他对娄溪桥微笑,娄溪桥便也跟着笑起来,学起周起燃的动作,向那位理发师用手语道歉。
身为下城人,几乎受尽上城人的白眼,但是经过这一遭,店主的表情从之前的讨好变得温和许多,问:“但是,这位小先生如果不能接受他人的触碰,该怎么理发呢?”
周起燃这才想起这件事,看了看店里剩下的空位,说:“我来吧。勉强学过一点。”
周起燃是个很奇怪的人,除了学习,他学什么都学不太会,就连手语也是接去做修复师时学的,来来回回会的也就那几个词。
大二那会儿他找不到工作,就学了很多手艺,其中就包括理发,虽然只学了三个月,在基础的边缘不断试探,最终因为学得太慢被当时的师傅赶走了。
如今回想起过去,周起燃会心一笑,转身握住娄溪桥的手腕,说:“我们去那边坐着,我来给你剪头发,好么?”
娄溪桥看着他,开心得溢于言表,用力地点头。
“但可能,不那么好看。”周起燃犹豫了一下,干巴巴地说。
他叫上刚刚的理发师女孩,用请求的语气道:“我不太懂这个阳光少年的发型,你可以指导我一下么?”
女孩开心道:“好!”
周起燃看着镜子里戴着帽子的少年,掌心在他左脸碰了碰。
娄溪桥只觉得脸上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很舒服,再看向镜子,发现脸上狰狞的伤疤已经消失,他把藏在袖子里的左手小心翼翼拿出来,只见那只手白皙细长,是很漂亮的一只手。
那些蜿蜒着爬满皮肤的伤疤,像是梦一样消失了。
周起燃揭开他的帽子,对着镜子里的他微笑:“那就开始吧。”
于是,理发正式开始。
他将剪刀耍得虎虎生风,不一会儿脚底就堆满了头发,女孩一开始还很拘谨,偶尔提点两句,在发现周起燃完全没有那些有钱人的高傲后,逐渐亢奋激昂,吵得周起燃耳朵都麻了。
两个小时后,天色渐晚,周起燃总算剪完了娄溪桥的头发,看着镜子里的少年,越发满意。
娄溪桥还戴着口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几乎不敢认。
柔软的黑色碎发长度刚好,只遮住他的眉毛,在额头面前随着店外飘来的冷风微微晃动,一对灵动的桃花眼显得格外有神,倒映着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
帽子被戴回头顶时,娄溪桥还在无意识地抚摸自己的左脸,并没有摸到那些凹凸不平的伤痕,双眼含笑,弯起来像极了夜空皎洁的弯月。
“好厉害啊,先生。”女孩笑着,和店长一起夸赞,店长对周起燃比了个大拇指,大大咧咧道,“便宜一点,您给个二十五就行了,按照平时,要收五十五的。”
在现代,二十五都贵了些,但在这个时代,五十五听起来都便宜了很多。
周起燃还了债也还剩下三百多万,五十五于他而言确实是小钱。
下城没有终端,只有一台老式刷卡机,原主的记忆里,这玩意儿甚至要交税才能使用。
他刷完卡,拍拍娄溪桥的头,“走吧。”
娄溪桥被他牵着手腕走出理发店,看见站在门口的宋钦,道:“正好,我们回上城吧,还能赶回去吃个晚饭。”
宋钦看向娄溪桥完好无损的脸,微微皱眉,并未多说什么,开车带着人回到上城。
周起燃顺利的把小少爷带回来,剪了个头发,脸上的伤也没了,不用担心被下人看见,江岚从宋钦哪儿听说这件事,许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