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慢地转过头,看向抱着自己站在街边的青年。
青年面容俊朗,剑眉星目,利落的黑色短发在风中微微晃动,暖橘色的火光落在他脸上,让那满脸不耐烦的表情都温柔了许多。
片刻,看着挺温柔的人对他投来一个不咸不淡的目光,随即狠狠翻了个白眼,“你再乱跑进火里,我保证你没有好下场。”
娄溪桥跟个傻子似的,只看着他,不点头也不摇头。
“听见没。”周起燃冷冰冰的说,“你别死了,我有东西在你身上,也要靠你拿钱。”
闻言,一直不声不响的娄溪桥忽然皱起了眉,张了张嘴,用他那好像八百年没怎么开过口,含糊又低哑的声音说:“不……”
周起燃管他不还是要,看着火光逐渐小了、散了,便拎起少年的领口问:“这梦居然还没结束,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走什么流程?”
娄溪桥特不高兴地看着他,摸了把脸上黏糊糊的烂肉腥血,挣扎着推开他,蹲在地上表示拒绝。
他的精神体倒是有意识,但他把自己困在了这个梦里,又或者说,困在了他臆想的空间里,以至于现实中的娄溪桥失去了意识,变成了只会刻板行为的自闭症。
周起燃便打算看看娄溪桥之后打算干嘛,再下定夺。
谁知道,娄溪桥居然跟他闹脾气。
不是,你有哪门子的脾气可跟我闹?
周起燃蹲下来,满脸震惊地看着他,半晌问:“你有良心么,我救了你一命,你就这么给你救命恩人摆脸子?”
娄溪桥却是看都不看他,对着烧焦的破屋子吸鼻子,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模样,然后看一眼他,又从鼻子里发出一一声冷哼,偏过头去自己哼哼唧唧了。
“……”
周起燃艰难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心道不要生气,娄溪桥的精神体受困童年,心理年龄大约也只有那个岁数了,要体谅病患,关爱小朋友。
于是他皮笑肉不笑地凑过去,咬着后槽牙道:“溪桥啊,哥哥错了,哥哥只是好奇,你之后还会做些什么。你带哥哥去看看好不好?”
说着,他用剩余的精神力变出一颗糖,递给娄溪桥:“乖孩子都爱吃糖,对不对?”
递出去的糖一秒空,紧接着,少年翻脸比翻书快,带着血的滚烫掌心抓住他的手,一言不合就往烧焦的废墟里跑。
周起燃并没有阻止他,反而被他带着一路轻车熟路地躲过所有障碍物,和在他们经过时会掉下来的炭木板。
最终,两人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狭小的卧房里。
卧室很小,只放着一个一米宽的衣柜,和一张单人床。
单人床已经塌了,娄溪桥看也不看,踩着破破烂烂的被褥,抱起一个烧得自身一半的玩偶,又打开焦黑的衣柜门,坐了进去。
他转头,漆黑的瞳孔直直看着周起燃,像是在邀请。
周起燃疑惑,这是干嘛?
就在这个瞬间,眼前一道白光乍现,周起燃从柔软的床上睁开眼,他精神力损耗过多,体内只剩下3%,虚弱得基本成了废人。
他清醒的瞬间,娄溪桥已经坐了起来,表情空洞地摸向躺平的周起燃。
周起燃这个位置本该放着一个玩偶小熊,很可惜,被他毫不留情地挤开了,所以娄溪桥伸手抓住的,便是他的手臂。
管家说别乱碰娄溪桥的东西,原来是真心话……周起燃痛心疾首。
此刻,周起燃已经毫无复盘娄溪桥梦境的想法。
因为娄溪桥掀被下床,走到床的另一边,然后弯腰用双手抱住了他的胸口。
少年手上一个用力——没抱动,随即陷入沉默。
周起燃:“……”
他摸了摸自己怦怦乱跳的小心脏,心想就娄溪桥这小身板,比他高又怎么样,看着就弱不禁风,被他抱着走,指不定得摔成个几级残废。
谁承想,娄溪桥还真是个犟种,以前单手都能拎的玩偶换成了真人也毫无察觉,一定要抱着他的“玩偶”才肯罢休。
周起燃后背发痒,发现他一手抱住自己的后背,一手环住自己两条腿的膝盖弯,片刻,周起燃直接被他打横抱起!
“我……”周起燃一句脏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能吐出来。
他看着娄溪桥毫无血色面无表情的脸,怀疑娄溪桥的精神体是不是已经回来了,在耍他。
然而没有,自闭症还是那个自闭症。
娄溪桥不容拒绝地抱着人,赤脚走到衣柜面前,他力气居然挺大的,单手搂住周起燃,用另一只手打开柜门,将周起燃随意丢了进去。
豪门世家的衣柜很大很宽,但周起燃十分受折磨,一句“你大爷”已经到了嘴边,眼前的阴影忽然越来越大。
光线比周起燃刚适应的黑暗更黑了,伸手不见五指。
紧接着,他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是娄溪桥踏进了衣柜里,冷漠的表情就好像他在干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然后平静无波的转身关上了柜门。
周起燃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无边的绝望。
你家柜门常打开的状态,真的很令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