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叶柔甲和‘叶飞云’等站在台边,台中央跪着那几名曾以身渡魔的百姓。
“神,神明怎么会是魔呢?!”老太太跪坐着,泣不成声地高呼,“他治好了我小孙子的恶疾,怎么会是魔呢?”
老太太的小孙子曾被魔气侵染,损了根基,人间医术治不好,仙人又寻不到。
叶柔甲也曾尽力去治了,可是……终是力所不逮。
叶柔甲心中不忍,却仍摆出严厉的神色,“治好?我派人去查看,你的孙儿,不过是被一股魔气撑着,仅剩的底子都被魔气勾起,他虽体弱,却原本还能活几十年,这一遭,却是连那几十年都没有了。”
叶柔甲难忍痛心之色。
一件一件,一桩一桩,每一个百姓细数过去,将那所谓‘神明’做的事情都说清楚。
最初,是有人在密林中的树下睡觉,听到了‘神明’的呼声。
‘神明’实现他的愿望,并告知他在每日在将士们归城后来此,他们带回城的东西,会给城中的百姓带来福祉。
‘神明’精挑细选,选了密林夹道路过的人中,最愚昧,也最容易被欺骗的人。
他们得到神的赐福,并成为神的信徒,代替神赐下福祉。
所谓‘福祉’,都是魔族。
魔族寄生在人族体内,且被人族心甘情愿地接受,便不会被护城大阵察觉。
“老嫂子,唉呀,你怎能做出这种蠢事?”似是与老太太相熟之人,于台下叫唤,恨铁不成钢,“这世上哪来的神,若是有神,怎不把那些吃我们的魔都诛了去!”
“是啊是啊。”
“还是魔族太过狡诈。”有一壮士道,“我们之后可不能再被骗。”
“这次可是死了不少人。”
“多亏了少城主查清此事!”
“少城主大恩呐!”
“我是少城主,查清魔族之事,本就是我分内之职,诸卿不必言谢。”叶柔甲长身玉立,站在台子中央,“听信魔族秽言,以身渡魔入城,谅在你几人等,是被魔族欺骗,传我之令,羁押三月,出狱后需佩戴‘事者’之牌三年零七月,由城中百姓共同监管。”
话音落,台上台下众多百姓正要谢恩,只听一道苍老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少城主之令?哼。”
三长老举着玉帛落地,“罪人叶柔甲,还不听令。”
玉帛是城主最高命令,只要是归属主城下辖,见玉帛书如见城主,都需跪下。
便只剩下许知绝叶飞云等外来之人,站在广场之中。
“罪人叶柔甲,矜名妒能,欺上瞒下,勾结魔族,致行忌城中魔患频发,百姓死伤无数,撤少城主之职,幽禁行忌城城主府,非听召不得出。”
百姓们俱是惊愕。
有百姓愤而抬头,“少城主自来行忌城,恪守职责,怎能如此污蔑!”
幼何更是激愤,想要站起却被叶柔甲拉住,“我知道城主只喜爱长女,但已将少城主赶到行忌城,还不够吗?分明是一母所生,城主为何要赶尽杀绝!”
“幽紧城主府?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
“少城主一心为民,随便凑个由头污蔑,城主府的人可还要脸!”
“凭什么。”三长老苍皱的脸皮,眯着眼眸,冷哼一声,“就凭眼见为实。老朽便让你们看看,凭什么。”
三长老一甩袖袍,留影石浮于高空,画面投射。
赭衣赤足,恰是少城主的脸。
“醒了?”
“见到吾真容,竟不敢认吗?”
“神!神明大人!”
……
“对,对。”犯了罪的老叟看着留影石的景象,状似疯魔,“神明就是少城主,少城主就是神明,我们没错!我们没错!”
老叟声嘶力竭地呼喊道:“少城主入魔了,少城主、入魔了!”
“刘老头你在说什么胡话!”
百姓们都在看着留影石放出的景象,眸中不可置信。
但仍有百姓依然相信叶柔甲,相信一心护着他们的少城主。
一年轻的姑娘手脚灵动地蹿上台,捂住胡言乱语的老叟的嘴,仍保持着跪着的姿势,看着留影石。
“我相信少城主。这留影石定是你这老不正经的老头伪造的。”小姑娘抬头挺背,气势十足。
“画面中的人不是我。”叶柔甲也直起腰背,眼神极为冷静道。
‘叶飞云’同跪在地上,握紧垂在身侧的拳头。
“我相信少城主。”有一汉子大喊。
“我,我也相信少城主。少城主才不会这种衣裳!”
“少城主才不会勾结魔族……”
有百姓为她说话,有百姓护她,但也有百姓,分不清画面中的究竟是不是少城主,因而面露犹豫,闭口不言。
“你去做什么?”一位大嫂揪住自己想要说话的孩子,狠狠拍了一巴掌,喏喏道,“若,若真是少城主,还是不要害人的好。”
“是不是能由你分说?”三长老冷嗤一声,“将叶姑娘请回城主府!”
他吩咐他身后的亲随道。
“是。”
“你们要做什么?”
“不许带少城主走!”
百姓堵在叶柔甲身前,推搡着不让三长老的亲随靠近。
三长老:“城主有令,阻拦者,格杀勿论。”
烈日当头,无云风止。
死生之间,维护叶柔甲的百姓们,听到城主的命令,动作都凝滞了一瞬。
时空好似停滞了一般,叶柔甲只觉得,日头好热,照在她身上,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火烧火燎,阳光似火灼。
情势急转直下,便是众门派的弟子,墨怀叙溯朝眠一干人等,也惊觉猝不及防。
微风重新吹起,刮动许知绝的衣摆。
许知绝看着跪在地上神思迷惘的叶柔甲。
叶柔甲没有在看许知绝。
而她在看她。
好似看着,不算自己的另一个自己。
只是梦,罢了。连天水镜中的化身,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