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琬祎说:“我们还打算去找你。”
童源说:“我们还想着,你爸妈会不会像小说里那样,把钱扔在我们面前,说‘给你一百万,离开我儿子’。”
“怎么可能?”唐哲哑然失笑。
他们排队过了安检,推着行李箱往快速进站口走时,唐哲不放心地问了句:“如果有天他们真这么问,你们怎么说?”
他抬眼,瞳中有一点期待。
然而他发现,那三个人,可耻地犹豫了。
贺子睿立即叛变:“愿效犬马之劳。”
童源说:“公若不弃,某愿拜为义父……啊不义母。”
孙琬祎好歹还犹豫了一会:“作为你的女朋友,我还是应该坚守底线。我们有着共患难的交情,不能被金钱腐蚀……”
“所以?”唐哲问。
“得加钱。”
“……”
唐哲沉默了,他就不该对这几个家伙抱有期待。
孙琬祎拿出她理科生的严谨,试图辩解:“为了利益最大化,我们可以先拿钱,再想办法把你救出来。这样人赃俱在,你可以分一半抽成。”
唐哲抿起嘴,推着箱子上了电梯,大厅里人群熙攘。
好半晌,他终于憋出来一句话:“下学期开始,加快变现速度吧。”
“啊,为什么?”其他人眨巴眼睛看着他。
唐哲没好气地说:“抓紧赚到一百万。”
……
燕宁初雪落下时,燕外考试周也结束了。
俄语学院开完期末总结大会那天,视频组成员一起去留学生公寓录新年祝福。
克里斯和阿廖沙正想处理屋里的圣诞树。那棵树从12月中旬就摆在了他俩屋里,一直摆了一个多月。因为美国和俄罗斯的圣诞节时间不太相同,一个在12月25,一个则在1月7。
虽然都要过节,但是美国人和俄国人互相看不起对方的品味。克里斯和阿廖沙曾经为究竟该如何装饰圣诞树闹过好几次分歧,但是宿舍空间实在不容许他们摆上两棵树,最后只得采用某些中国智慧,“一树两用”,12月25号前这棵树的使用权归克里斯,之后自动移交给阿廖沙。
阿廖沙获得圣诞树使用权后,第一时间就是把克里斯挂上去的橄榄球装饰和红色袜子统统撤下来,换成了金银色搭配,放上了冬爷爷和雪姑娘的姜饼人,以及苏联时期流行的一些宇航员、卫星挂件。
但因为要拍新年祝福视频,这棵树又派上了用场,贺子睿打算拿它做背景板。
克里斯和阿廖沙眼睁睁看着中国学生们往圣诞树上挂上了小灯笼和中国结,姜饼人换成年画娃娃,拐杖糖换成许愿牌,还在树顶上放了一个刻着“招财进宝”的元宝。
童源还把宿舍里剩的两个苹果给他们,说“圣诞节的传统就是要吃苹果,因为苹果寓意着平安。”。
可怜克里斯和阿廖沙曾深夜就什么才是“正统圣诞”展开激烈论战,差点追溯到1054年东西教会大分裂。
结果跟眼前的装饰一比,瞬间显得他们的争论毫无意义。
……
孙琬祎把祝福视频定在了除夕的24:00发布。
她设置好定时,窗外正好亮起烟花,红色的焰火照亮她的侧脸。耳边是春晚开播前那一段喜气洋洋的新闻播报,夹杂着爷爷奶奶在隔壁喊吃饭的声音。
她打开视频群,唐哲刚在群里发个红包,她赶紧抢了一个,并跟在其他人后面喊“谢谢老板”。
下一秒,唐哲发来消息。
【你是不是该换个称呼?】
【工作要称职务。】孙琬祎玩梗。
【哦,那以后由我当老板了?】
【那倒也不是。】
对面发来一个“无发可秃”的表情包。
【好吧,谢谢男友。】
微信显示“孙琬祎拍了拍唐哲并偷偷亲了一口”
唐哲停住打字的手,盯着屏幕。
“就会口嗨。”他叹了口气,“你倒是真行动一下啊”。
……
孙家今年的年夜饭比去年人少,婶婶和堂哥都没有来。
叔叔说,前些日子有不少留学生回国后再入境美国时,被卡了签证,耽误了学业。堂哥担心自己也遇上这样的事情,所以过年不回来了。婶婶不放心儿子一个人在国外那么久,也去陪他。
叔叔说着叹了口气,显得有点孤零零的。
孙琬祎爷爷也跟着着急,说我最近一直在听新闻,现在那边审我们学生审的可严,好些专业不让学呢。
这几年,因为短视频和头条普及,普通人也开始关心国际上的事情。孙琬祎爷爷每天早上出门遛弯,都要用手机外放短视频,里面是一个1.5倍速ai男音,说着“美国如何如何”“俄罗斯又如何如何了”,仿佛天下大事尽在掌握之中。
相比之下,孙琬祎这个正经外国系学生,还一直和老外打交道的人都不如他。
孙琬祎即使在寒假也在写各种策划。她听从冯运的话,要增强粉丝粘性,所以一直在想该怎么为团队里的人打造个人账号,如何让这些账号进行互动。
跨年夜顶流的举动让她一直耿耿于怀,虽说她明白大家会更关注出镜者,但是完全无视幕后人员的努力还是让人很不爽。
所以她也试着拍回村后的vlog,拍过年的风俗,拍家里人。
孙琬祎觉得自己虽然放寒假,却比上学还要忙碌,每天一睁眼就在干活,就在想团队该如何运营。好几个深夜,她工作到夜里,笔记本电脑嗡嗡作响,任务栏开着几个word文档,屏幕上是剪映软件的界面。
某天她洗完澡,对着镜子吹头发时,才发现自己头发已经超过肩胛骨了。
她从小就一直留短发,因为家里人说短发好打理,可以集中精力在学习上。大一时谢梦雨每隔一个月都要去做一次头疗和美甲,她还很诧异,这世界还有人是这样生活的。
她将头发拢起来,如瀑的黑发从指间滑落。
或许,自己也可以换个造型试试。
孙琬祎和妈妈的关系也不像去年那样尖锐了。这一年来,她妈妈自己也开始沉迷抖音,时不时也能看到些新闻,说某某网红挣了多少多少钱,给家里换了大房子。
她把这些新闻转给孙琬祎,旁敲侧击问她是不是也赚钱了,怎么都不和家里人说。
孙琬祎闭上眼睛,如果是从前,她可能又要内耗很久,一边高兴得到了妈妈的另眼相看,一边生气她试探自己。
但是现在,她只会平静地说:“这是我的事情。”
“你这孩子,”妈妈急了,“家里人不也是关心你吗?说说还不行吗?家里人费心费力把你养大,不就是盼着你有出息吗?”
“如果是以前,我会很希望你们能为我骄傲。”孙琬祎说,“但是现在,我不再需要您的认可了。”
从前匮乏的土壤,如今已是沃土。
她从前觉得,自己是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人,情绪只是意识的副产物,人不可以被情绪干扰。
但不是这样,她需要爱,也需要其他,她喜欢爱与成就带来的信心、安全感。
以及迈向前方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