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杂人不得入内。”
走到学堂门口,守卫一左一右将我拦下了。
虽是求学之地,但里头的那些人一个个都金贵得很,这里的防卫堪比一个小衙门了。小蝶是这里的学生,她可以进去,我这个连脸都没露全的说是闲杂人倒也没错。
小蝶抬头望了望我,想上前替我解释,我把她拉了回来,掏出厉云深的令牌举到守卫眼前,那二人定睛看清令牌上的字,立即低头退后,让出了通往大门的路。
旁人的解释无用,反正最后肯定都是要靠这块令牌,我还不如直接拿出来省点事。
厉大将军的名头还真好用,不管到哪儿,大家总会给他几分面子,我是谁都无所谓。
进到学堂里面,小蝶热情地给我介绍路过的每间屋子,奇怪的是,我没看到任何一个出来玩耍的孩子,晌午明明正是休息的时候。
沿着回廊又往里走了走,隐约有小孩子七嘴八舌的声音从一间关着门的屋子里传出来。
“那是做什么的地方?”我问小蝶。
“是暖阁,学长们休息的屋子。”
休息的地方怎么会这么嘈杂?
我怀着困惑走近窗边,将窗户推开一条缝,歪头往里看。
小蝶说这里是给学长休息的,可里面大大小小的孩子都有,站着的、坐着的、蹲着的,人头密集得根本不像一个供人休息的场所。
“我爹说,若非我幼时顽皮,伤了筋骨,他肯定要送我去做武将。”
“我也觉得做武将更威风!念书真没意思。”
“听说学堂也有举荐去武训的名额,你们谁想去试试?”
“对啊,说不定咱们当中日后也能出一个厉将军这样的大英雄。”
听到那三个字,我愣了愣,将窗户又往里推了推。
“是将军哥哥!”小蝶踮着脚,扒着窗台,透过窗缝看到了站在房间最里面的那个人。
“嘘——”我食指抵唇,示意她先别出声。
“念书不是没意思的事,做武将也不是威风的事。”厉云深一开口,整间屋子都静了下来。
出于尊卑观念也好,出于崇拜心理也罢,护国大将军说话是没人会不听的。
“军营之中,多数人都不是心甘情愿加入的。他们有的尚未婚配,无法与心爱之人相守;有的初为人父,还未享受到天伦之乐;有的是家中独子,来不及为爹娘养老送终。可他们还是要去,因为这片土地上有他们想要守护的人。”
所有孩子都抬着头,全神贯注地望着他。
“我知道,在你们眼里,行军打仗就等同于建功立业。没错,打了胜仗,就是保护了国家,保护了百姓,但你们可曾想过,每一次开战,无论输赢,永远都有无数人牺牲,你们所以为的这些功、业,都是战场上一条条生命垒砌而成。一场胜仗的确是很多人的荣光,可也同样会成为埋葬很多人的黑夜。”
一屋子人目目相觑,年纪稍长的孩子若有所思,年纪尚小的孩子则似懂非懂。
都是娇生惯养的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怎么可能明白这些呢?
纵使他们中有些开了窍的聪明人,能做到体恤庶民就已是烧高香了,想要他们真正对苦难感同身受?开什么玩笑,有些事情生来就注定是不可能的。
此时,坐在前排的一个男孩子站了起来,朗声道:“我懂了!将军是希望我们用功读书,将来以文报国!”
……
你懂个屁你懂……
“我觉得将军的意思是做武将要有牺牲的准备。”
“怕什么,咱们大邺一直都打胜仗。”
“就是,畏首畏尾的算什么男子汉,不如像女人一样待在家里等着被保护。”
话音刚落,笑声四起。
我攥紧拳头,开始思考这个学堂到底有没有让小蝶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女子不是只能等着被保护,男子也并非必须无所畏惧,保护可以是相互的。”厉云深在哄笑声中幽幽启腔。
“可女子不就是在家浣衣做饭吗?”
“对啊,她们又不能上战场,怎么保护别人?”
我站在窗边深呼吸,竭力克制着想进去揍他们一顿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