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沧玠俊逸的月眉一皱,沉沉出声:“点钿贴花?他还真把老子当个女人了。不必,你下去吧。”
听到这句退下,宫女如蒙大赦,投给同伴加油的眼神,暗喜着离开了。
段沧玠头发也没怎么搞,眼见宫女要给他绾髻编发,他就张口喝止。
“别搞这么复杂,在后面用发带捆捆就行。这凤冠……”段沧玠垂眸去看放在梳妆台上的鎏金头冠,察出一丝不对劲。
这凤冠长得不似凤凰,倒像个龙头。还有他的嫁衣,历来没听说过能在皇后服饰上绣龙纹的例外。
段沧玠怀着复杂的心情戴上那顶龙冠,和陆别年在宗庙拜了天地。
陆别年亦身着同款刺绣的龙凤婚服,头上未戴龙冠,以雕花繁复精美的红玉金冠束了高马尾,更显少年意气;米粒大小的金珠做成头帘恰好遮掩在他鼻尖的高度,幽深如潭的墨眸在随步履晃动的金珠后若隐若现,营造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
直到陆别年牵着他上了乾龙殿,两侧恭敬站立满朝文武,而陆别年却扶着他坐上龙椅时,段沧玠才恍然大悟。
陆别年这狗东西说的江山为聘不是画饼,而是真真切切要把皇位让给他!
“……从今往后,段沧玠就是大明名正言顺的皇帝,而孤,则是他名正言顺的皇夫。”
前面大段大段文绉绉的加冕辞段沧玠都跑神没听进去,只听清楚了最后一句省流版。
神他妈名正言顺的皇夫。段沧玠坐在龙椅上觉得烫屁股,听到陆别年特意提到两次名正言顺嘴角直抽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段沧玠清了清嗓,淡然道。
他跟这文武百官也算老熟人了,可正式坐上龙椅光明正大地交锋,实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开天辟地头一遭。
所以说陆别年不仅是个斯德哥尔摩,还是个恋爱脑?
“朕乏了,扶朕回宫。”段沧玠自称转换得飞快,身份适应迅速。
等回到紫宸殿,包括他的寝殿在内,均被改造成喜气洋洋的正红色,雍容华丽的红缎金饰雅而不俗,处处都充斥着段沧玠所欣赏的那种奢华而有格调的美,让他看了心情大好。
“做得不错。”段沧玠坐在床边,一伸手,陆别年就乖乖躬身低下头让他摸。
头上的金珠有些硌手,段沧玠拍了两下又用指尖撩开帘子在陆别年脸上掐了掐。
“你喜欢就好。”陆别年将他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轻轻按住,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向段沧玠漠然的眼睛,满是痴迷。
段沧玠坏心眼儿地笑了一下,收回手摘下头冠随意放在一旁,声色莫名:“虽然知道你现在心情很好,但我坏人做惯了,还是得告诉你一个事实。”
陆别年抿了下唇,被段沧玠这个眼神看得有些慌张。
段沧玠这副表情他太熟悉了,从前段沧玠每次要做一些伤害他的事时,都会露出这样难测的笑容。
“会让孤不高兴的事能不能留到明日再说,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陆别年在段沧玠身侧坐下,两手拢着段沧玠的肩头,哀婉的双眼中带着乞求。
“不好意思。”段沧玠笑得残忍,断然拒绝了。
陆别年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痕,段沧玠没有错过那双深眸中一闪而过的挣扎和疯狂之色。
为防止陆别年还有什么后招,段沧玠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明牌:“我没想到你会真的心甘情愿将皇位让给我,而自己栖居幕后甘为人夫。不过就算你不这么做,我也是会走的。”
“别开玩笑了,你能走到哪里去?天下寰宇,尽在孤的掌握,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孤都能把你抓回来。”陆别年抓住
段沧玠的肩膀下意识发力,痛得他嘶了一声。
“那若是碧落黄泉呢?”段沧玠露出得逞的笑,在摇曳的烛火映照下,活像一只蛊惑人心的狡猾狐狸,勾人心魄。
“不可能,蛊毒分明已解……你明明会长命百岁……”陆别年终于慌了,段沧玠笑得越开怀,他越觉得自己抓不住他,“你根本没有喝解药?”
“就算喝了也不会好,你心知肚明。”段沧玠挣脱开陆别年的桎梏,起身走开,“所谓的神医和解药都是我的手笔。你早该猜到,与朱夏有世代深仇的岐夏皇族怎么可能将解蛊之法交给你。”
“那你为何……”陆别年心如刀绞,眼睁睁看着段沧玠云淡风轻地吐出一口血,伶仃脆弱的人影看上去下一秒就会随风消逝。
“你就当作是我的亏欠吧。”段沧玠读懂了陆别年的未竟之语,随口道。
“亏欠?”陆别年闻言,冷笑一声,大步上前拉过段沧玠的手将人扯到自己面前,充血的眼死死盯着他的神态,似想将此人冷淡面具遮掩之下的动容悉数搜刮,“你难道当真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动心?”
“恻隐之心确实动过。”段沧玠歪头想了想,坦陈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这么诚实,陆别年应该会很满意吧。
“恻隐之心……”陆别年的嗓音发颤,“你对孤,一点爱都没有吗?你的心里,除了仇恨,可曾留下孤的位置?”
“如你所知,我心眼小,除了报仇什么也不剩。”段沧玠耸耸肩,看陆别年崩溃是个会让他很爽的过程,所以他不介意火上浇油。
“好……好!”陆别年也笑了,神色癫狂,手里不知何时攥着一根金黄的流苏绳子。
他一手禁锢段沧玠,涌现泪光的眼中满是决绝。
陆别年再次向段沧玠确认道:“当真是,一点爱都没有?”
段沧玠被他嗜血的神态看得有些害怕,转念一想自己都是随时嗝屁的人了,还怕他作甚,遂心一横,头一点,冷酷道:“没有。”
陆别年凄然一笑,攥着黄绳的手蓦地用力,顿时,重物倒塌的声音伴随着密集而清脆的落地声响起,连接着火烧木料的哔哩声。
段沧玠震惊地发现,整个寝殿的烛台全倒了,床帘、帷帐、桌椅等等等等,沾火就燃,而他们二人身上的婚服更是像被泼了油似的,火星子蹦上 便一路燎原之势铺展成熊熊火焰。
“你疯了!”一眼能望到头的死法,段沧玠失声惊叫。
“孤说过,上碧落下黄泉,孤陪你。”看到段沧玠慌乱,陆别年得意地笑,“没想到吧,段沧玠。孤也留了后手。”
“你说你不解情爱,孤认了。”
烈焰很快席卷整个紫宸殿,大火吞没了繁华的宫殿,橘红的火焰和天边金红的夕照渐渐融为一体,教人难以辨认。
“可是段沧玠,郎心荒芜,孤偏纵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