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孽徒!本尊要把你逐出师门!
被自家小徒弟刀锋指着的段沧玠无能狂怒。他这辈子是逃不过被自己徒弟剑指着的宿命么!
“盛惜岁,长本事了,还敢拿为师给你锻的刀指着为师?”段沧玠那叫一个气,拂开梅枝绕过盛惜岁走到陌藜白身边。
末了,他还不忘拂了拂已被浸湿的衣服后摆。
楚泱和陆别年随后赶到,一人拉着盛惜岁一只胳膊,朝段沧玠跪下认错。
楚泱解释道:“师尊恕罪,只是方才我等一遭遇过幻术攻击,要不是大师兄及时辨明,我等就丧命于此。小师弟激动些,大抵……大抵也是正常的……”这话越说楚泱越没底。
对不住了师尊,小师弟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拿刀指着师尊,怎么可能是正常的!段沧玠的二号迷弟楚泱如是纠结。
“无碍。我方才已见到朱妧和江握瑜,我们且先跟上。”段沧玠看梦中二人渐行渐远,就要消失在拐角处,无心再计较盛惜岁的冒犯,推推陌藜白便身先士卒跟了过去。
陌藜白几人听了也不再拖沓,二话不说跟上段沧玠。
一行人尾随朱妧和江握瑜进入一座雕栏画栋的楼台,四周垂以美玉珠帘,楼里轻纱幔舞,舞榭歌台造得富丽堂皇。想必是帝王寻欢作乐之地。
沉重哀恸的国殇之乐还幽幽咽咽自楼上传来。朱妧起身向江握瑜敬茶,一时弦断之声突兀响起,段沧玠一行人瞬间落入另一个场景之内。
红烛朱帐、喜字贴窗,无疑是大婚之景。
一袭大红婚服的朱妧并未蒙盖头,金灿灿的楼阁凤冠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发髻。她面色有些红润,眉眼略带羞怯,浑然是一位待见夫婿的甜蜜新娘。
门开了,身着金绣龙纹喜服的江握瑜含笑走了进来。二人一言不发,在沉默中做完坐帐、撒帐、合卺、结发等步骤。
江握瑜那双浅茶色的眸子倒映着摇曳的烛火,看起来死气沉沉。
这样的画面没有缠绵,只有说不出的诡异。
段沧玠愈发觉得这个新郎举止木讷不自然,不像个人,倒像是个木偶……
“师兄,朱之琰当时介绍起朱妧这段情,一开头便说叫江握瑜皇夫是不应该的。说明二人根本未成婚,这个场景是朱妧自己杜撰的,所以江握瑜才不像个活人。”
段沧玠简直要为自己的聪明绝顶拍案叫绝。
陌藜白会意,要破梦魇就要在此时逼造梦者现身,让幻梦瓦解。于是陌藜白手中青光一闪,苍生出鞘。他冲上前对着朱妧制造出来的江握瑜眉心便刺。
梦魇中,要想击败其中人物只能从眉心入手。因为梦境联通识海,入梦魇者通常是神识被困于其中;不同于在现实世界,受束缚的是肉身。
江握瑜被苍生的剑气一碰,便化为黑烟消散。
他甫一出事,旁边娇羞柔弱的朱妧陡然变了模样。凤冠消失,她的黑发全部披散下来。苍白的脸仿佛抹了墙上的石灰,配上涂成红得滴血的牡丹唇,活像志怪故事里的纸偶。
段沧玠:不,我的纸人们比她可爱多了。
陌藜白的苍生被朱妧拿红绫牢牢缚住,不待陌藜白挣脱,红绫无限延伸,又将陌藜白的双手缠住。
那女鬼分明已无空手再对被牢牢绑住的陌藜白进一步出招,竟在下一秒“刺啦”一下撕破喜服,两只瘦得皮包骨的白臂从她腋下两寸生出,手中抓着一个金圈便要往陌藜白脖子上套。
“师兄小心!”段沧玠来不及震惊,召出疏狂便去替陌藜白挡那个金圈。
你是小哪吒吗?又是浑天绫又是乾坤圈!
那金圈与疏狂相撞,发出铮铮叮铃。朱妧力气比段沧玠大得多,撞的第一下,段沧玠就被震得虎口发麻。那金圈一点一点将疏狂往下压,如压顶的泰山,生生逼着疏狂的剑锋往陌藜白的天灵盖劈去。
夺笋呐!
段沧玠手臂酸痛,体力不敌,两只手抵着剑拼尽全身力气不让剑刃落到陌藜白头上。
他这一次两次碰到的妖魔鬼怪都是些什么力大无比的怪物!
段沧玠叫苦连天,额角开始一滴一滴渗汗,他咬着牙坚持,指节发白,被他握紧的疏狂随着他浑身的肌肉一起生理性颤抖。
“师兄,你这次还有办法吗?”段沧玠一个字一个字地牙关蹦出,朝陌藜白艰难地问话。
“上次被我收走的缚仙网兴许可以拖住她一时半刻。”陌藜白也不好受。
他原想一脚将朱妧踹远,不料那长了眼睛似的红绫转瞬将他整个人缠住,像蟒蛇绞杀猎物般不断收紧,他的五脏六腑都快挤压错位。
“陆别年,接着这个!”段沧玠和陌藜白此刻都没有闲手,只好把东西交给在场除了他们修为最高的陆别年。
陆别年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举着剑从墙角冲出来,被缚仙网迎头盖住。
段沧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好在缚仙网需要口诀启动。陆别年将缚仙网守在手里,按陌藜白教的,操纵着缚仙网朝朱妧飞去。
“师兄,就是现在!”段沧玠默念剑诀将疏狂收入识海,两手在虚空画了数个法阵。
阵成,青绿色灵力在朱妧周身炸开,将她攥着金圈的一只手臂炸断。
陌藜白也没闲着,他是元修兼气修,灵力和真气的掌控早已炉火纯青。即使现在浑身被紧紧束缚,他依旧可以凭借念力使出法诀。
一招朔寒凋雪,凭空蔓延的霜雪将红绫通体冻住,他再催动真气化作千针刺向冰冻的红绫,道声“破!”,那红绫便化作千万细小冰晶散开。
段沧玠看了看自己的炸烟花,又看了看陌藜白的朔寒凋雪,不禁心里发酸:好酷好飒好帅!我也想学这种可以炫技的杀招,可恶!
“别愣着,起阵!”
陌藜白抽空注意了一下段沧玠,发现他还愣在原地发呆,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一把,随后无缝衔接冰链雪索,水云色冰锁链很快爬满整张红帐床,将朱妧困锁在床上。
段沧玠连忙回神不敢怠慢,五指结印往朱妧身上虚压,两指并拢于虚空中画阵,口中不住念着锁煞七杀阵的阵诀,待属于他的木灵青光被阵法圈上弹出的伏羲紫光覆盖,他合拢四指,两手以掌,向朱妧方向拍送锁煞七杀阵。
法阵将朱妧锁死在床,触碰到恶灵的锁煞七杀阵一时金光大作,朱妧尖叫着化为一缕黑烟湮灭于金光之中。
她一除,梦魇立刻化为乌有。几人各自回到现实,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发觉天已大亮,夜里那无处不在的浓郁雪梅香仿佛幻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