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事不合规矩,但陆舟这人,是出了名的不忌规矩。
可却不曾想,新娘出门时,却被人行刺,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刺客,捅了她数刀。
如今她生死不明……
待陆舟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乱成一团。
尖叫声、哭闹声,此起彼伏。
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这处就连宾客也无,只有新娘一家人。
云若禾的身上穿着鲜艳的红色嫁衣,鲜血染在衣上,也辨不出颜色,面色苍白,气若游丝。
如此惨烈的情形,看得人眼睛都疼,
本来好好的喜事,却成了这样。
云若禾的双亲已经快吓昏了过去,她的妹妹在一旁抱着她哭。
见陆舟赶到,他们才安静了些许。
“阿舟啊……!你终于来了!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小禾她……她要没气了啊!”
云若禾的母亲颤着声音,她颤抖着手伸到了云若禾的鼻下,几乎要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吓得她马上缩回了手,不敢再探。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陆舟把一旁云父抓到了云若禾的面前,“你们是医师,开医馆也开了几十年,现下你问我怎么办?”
陆舟的语气十分不好,大婚之日出了这样的事情,想也不会好。
云父云母这才从惊吓之中回了神来,这荒僻的地方,等医师到也不知要多久,他们自己不就是吗?怎就叫吓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陆舟将云若禾打横抱起,带进了屋中,那两人匆忙跟上。
下人们手忙脚乱,烧水的烧水,拿药的去拿药。
门从里面被合上,他们开始救人。
陆舟在外头等着,分明是冬日,可额间却浸出了一层薄汗。
他看着血水一盆盆地从里面抬出,入目皆是血色,胆战心惊。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人终于被人打开,他们两人今日本盛装出席,可在此刻,只剩下了狼狈。
尤其是云母,即便满身珠翠不方便救人,可或许是她第一次穿成这样,也始终舍不得脱下身上的装饰。
现下染了血的饰品,看着尤为刺眼。
陆舟上前问道:“人如何了?可......还好?”
他的嗓音听着十分沙哑。
云父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汗,喘着粗气道:“人现下倒没事了,那刺客好生歹毒,直往她的心门逼去,尤此不够,还在其余地方补了好几刀,好在......好在若禾的心同旁人生得地方不一样,往右偏些,不然的话,现在哪里还有气啊!”
说那刺客谨慎也是谨慎,直击了人的命门还不够,还要在身上各处都来几刀,可都扎了这么多刀,却怎么也想不到,她的心房在右边。
若左右各来一刀,这人,现在只怕已经没有气了。
这样歹毒,直奔着云若禾的命来,还能有谁?
陆舟的脑海之中,马上浮现起了一个人的身影。
华元。
能做出这样事情的,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了。
再说,她可有前科在身。
疯子……
陆舟脸色铁青骂了一声。
一旁的云母本都想着女儿就要嫁入高门,自己的好日子也马上就要来了,却不想偏偏就在今日出了这样的事……
好在人的命现在是保住了。
她当即就扯着陆舟的衣袖哭道:“阿舟,你可一定要找出背后的凶手啊,禾儿她可是差点就没命了啊……”
她哭声不止,听得陆舟更叫烦躁,就在此时,匆匆忙忙来了一个小丫鬟,他附道陆舟的耳边道:“小侯爷,有人说让您去南郊……”
南郊,京城南面郊外,有山水之处。
当初,陆舟就是在那处差点没了命。
他对那个地方,又爱又恨,于是在邻近的地方买了座庄子。
从庄子到南郊的那座山上不过一会的功夫。
他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华元杀了人闹了事,现在还故意等在那处挑衅于他,他下颌紧绷,出去骑马赶去了那处。
南郊荒癖,不常有人会来这处,年后雪也不曾停,漫天的雪遮盖了山林原本的颜色,将其覆上了一层银白,密林交错,四处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尘泥土气息。
陆舟下了马,拿上了挂在一旁的剑,往山林里头去。
提剑入林,风声瑟瑟,风刮过耳边,似刀在割。
越往上走,风刮得越大。
前方似站着一个女子,风雪之中,依稀能见得衣着搭配十分清浅,不似华元作风,况且,周遭无人,只那人一人立在风雪之中,岿然不动。
如果是华元的话,什么时候不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着的,怎么可能一人出动。
陆舟凝神,往那人的方向定睛看去,他走近,却发现,果真不是华元。
竟然是明无月。
她在此处做些什么?
是她让人传的话。
她就那样站在那处,看着他朝她一步步走近,眼波无痕,无悲无喜。
早晨的光,落在她的身上,清澈透明,她的发间,落了雪,被光照得像是撒了一层金光。
看着她,陆舟在这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华元为什么会知道云若禾的下落,分明都这样隐蔽了,可她却还是知道了。
知道这事的人不多,他就连家里的人都没有告诉。
陈之钰知道。
一定是这个色令智昏的混蛋告诉她的。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陆舟细想过去,却不知道她同她究竟是有什么纠葛。
他忽然就想明白了,她不是在报复云若禾,而是在报复他。
她非要在他大喜的日子报复他。
陆舟想明白了这些,他大步上前,走至她的面前,她的面容,近在咫尺。
可这硕大的风雪,还是模糊了他的眼。
她的面容,仍旧是那样得不真切。
不知为何,陆舟心中又涌现出了一股极其怪异的情绪,那股感觉,几乎就要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让他无力做出任何动作。
他强迫自己定神,开口质问她,声音比这天听着都还要冷几分。
“你究竟想做什么。”
明无月听得他的质问,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她也实实在在嗤笑出了声。
她想做什么?她想做什么难道还不明显吗。
“当然是想让小侯爷也尝尝看失去所爱之人的滋味啊。”
他让华元杀了他们,她也让华元杀了她,有什么错吗?
华元杀了云若禾,陆舟也不会放过华元。
这些天潢贵胄,她碰不得,那她便要他们自己打去。
果然,陆舟果然没猜错。
她想报复他。
可还不待他继续开口,又听明无月继续说道。
“陆舟,真好看啊,你今日这身喜服穿在身上真好看啊,我曾经也想过你穿喜服的样子,知道好看,没想到竟真这样好看。”
她负手站在那处,歪着脑袋笑着看他道。眼神狡黠而灵动,说话的时候就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分明笑得那样厉害,可是看着他的眼中,却带着一股叫人琢磨不出的恨意,悲意。
“杳杳神京,盈盈仙子,别来锦字,终难偶。”
“十二岁那年离开京城之后,我可一直一直都念着你呢。”
“陆仙子,你好狠的心啊。”
“你不想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杀我呢。”
明无月歪头歪脑说着这话,拿腔作调,活像是个调戏良家女的混账流氓。
陆舟忍无可忍,猛地伸手掐上了她的脖子,他手指拢紧,几乎是奔着取她的性命去的。
“你真恶心啊。”他牙关紧咬,眼中尽是愠色。
他一副恶心死她的样子,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明无月被他掐得流出了泪,泪水从眼眶中一滴一滴滚下。
她根本说不了话,可还是扣着陆舟的手指,有了些许喘息的机会,她马上出声反问,“恶心......?陆舟,你说谁恶心呢,这世上还有人会比你更恶心吗......”
陆舟见她出言,将她甩到了背后的大树上,明无月被猛一砸,只觉喉中涌上一股血腥味。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陆舟的手覆在剑柄上,冷冷地俯视着那个摔在地上的女子。
明无月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了,她有了喘息的机会,大口大口地吸着这冷冽的空气,被风呛到,她急促地咳了起来,鲜血从喉中喷出,浸染了面前那片洁白的雪地。
明无月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她抬头看着陆舟,眼泪始终不停地在留,她的脸上已别无他色,唯有憎恶,分明方才她还在说的“别来锦书终难偶”,可是现在却又恨不得杀了他。
“我同你无冤无仇,可你却要设计杀了我们一家。”
话至此,她几乎已经是嘶吼出声,“我这一辈子对不起父亲、阿兄阿姐,我可以对不起所有人,但我明悦对天发誓,我从没有对不起你陆舟,可是你呢?你对得起我吗,你到底哪里对得起我!”
知道他是他未来的郎君,她的眼中便只有他,她为救他,同恶狼撕扯,被生生扯掉了一块血肉,她怕他以为她挟恩图报,便不屑去说。后来,她为了能配得上他,什么苦都愿意吃,平日里最坐不住的人,也能安安静静地同姐姐坐个一天。
她本以为他只是嫌她出身不好,可是,后来看到了他那样执意地要娶云若禾,她才明白。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真的不会在意她的出身。
她扪心自问,没有哪里对不起他。
可是他呢?他到头来,就那样回报她。
她不怪他不喜欢她,她只是想,来了京城之后,同他说清楚了,她就和姐姐们一起回家,可来了京城,就再也再也走不掉了。
陆舟自不能明白她为何如此崩溃,他从始至终都只冷眼看她。
他道:“就是我设计害了他们又如何,你敢算计她,你今日就葬命于此地吧,陈之钰也保不了你了。”
陆舟的婚事被她毁了,差点云若禾还丧了命,她今日别想出了这座山。
当初没有杀掉的人,今日就着漫天风雪,一起归于尘土吧。
陆舟的手指握住剑柄,利刃慢慢出鞘。
可就在此时,他听到明无月又开了口。
她声声泣血,痛到了极致,眼中竟不知是从何时流下了血泪,可即便是如何嘶吼,都道不出她的悔恨。
她说,“若早知你这人狼心狗肺至此等地步,早在当初,就该任你死在这座荒山野岭,任你被野狼吞入腹中!你这样的人,就该这般下场!”
她为什么要救他啊。
她究竟为什么要救他啊!
美救英雄,没有美好的姻缘,反倒是一桩孽缘惨案!
陆舟拔剑的动作就这样顿住,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破裂,他听到了什么?
明无月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当初的事情,知道的除了父母亲,还有云家人,明无月又是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