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都不重要了。
过了片刻“嗯”了一声,便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她这样平静,让陈之钰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他想,或许是她太累了吧,哭了这样久,这样伤心,是会累的。
他坐在床边,手搭在膝盖上面,掌心不住拢紧。
他在这处坐了一个下午,想了许久。
他有法子了,他想对她说,他会还他们一个公道的,她想说,如果她那样讨厌陆舟,他可以帮她的。
“我可以帮你的......”
可他才说完了这半句话,就叫明无月打断。
她说,“我饿了。”
她不想再说这事。
她也已经想明白了,他没有对不起她,他不需要为她做这些。
他犯不着为了她,而去和陆舟闹掰。
陈之钰没有动作,他还想再说,“我会帮你......”
话未完,怀中就扑进了片柔软。
明无月钻进了他的怀中,她说,“殿下,我饿了。”
像是怕他还要再说那件事情,她又补充了一句,“真的很饿。”
陈之钰叫她这一举动弄得噤了声,她第一次主动对他撒娇服软。
他看出她不想再提此事了,便噤了声,没再去说这些,让人去外头端来了饭菜。
*
那日之后,明无月再没有去提起那事,她不提便罢,也不让陈之钰再提,但凡陈之钰有开口再说的迹象,都要被明无月打断。
那事,就那样心照不宣地被揭了过去。
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年味已经渐渐浸染了东宫,换上新的门神、对联,大门、回廊各处都挂满了红灯笼,到了夜晚时分,整个东宫便都散着喜庆热闹的红光,旖旎月色之下,珠宫贝阙,生机更盛。
而开始到了过年的时候,陈之钰也更忙了些,时常要在文华殿宿下,别人都已经开始要放了年假,可他却一直忙到了除夕。
昨日明无月又给老家去了信,太久没回家了,他们来京城的时候是夏末,可现在都已经到了过年的时候,她在信中对爷爷说,陆家的人对他们很好,非要留他们先过了年才行。她想,若是过了年,还没有什么成亲的音信传回桥乡,恐怕爷爷也要起疑心了。
不过,很快了,很快一切都能结束了。
陆舟他们的婚事定在了年后。
年后,一切都该结束了。
明无月坐在院中的秋千上,她近来无事无聊,便喜欢一个人在秋千上晃荡个不停,一晃就是一整日。
许多时候,陈之钰下值回来,就看到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快堆成一个小雪雕,说了很多次让她不要淋雪,可她总是不听,他生气了,她就扑进了他的怀中。
她最知道怎么去对付他了。
可是,每日回来,就看到她在院中,那种感觉却让陈之钰觉得很微妙。
就像是一个妻子......等待着丈夫归家。
无论天寒地冻,她都始终会在。
不知道是不是陈之钰的错觉,他发现,明无月越发地同他亲近了,毕竟说从前,她从不会主动亲近他的,可越是亲近,他却觉她同离他越是远。
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冷。
除夕的前一日,陈之钰彻底结束了文华殿的公务,回了东宫,时至傍晚,回去的路上,他听见满大街都是欢欢喜喜的声音,他抬手掀开了帘子,不少的孩童玩着烟火,火树银花,美不胜收。
他没再看,松了手。
回了东宫之后,他看到明无月一如既往坐在院中,他上前,可还没有开口,她就已经扑进了他的怀中,带着一身的寒,很冷很冷。
陈之钰知道,她不想听他唠叨。
所以干脆在他还没开口之前就堵住了他的嘴巴。
他果然没话说。
他低着头,看着她那堆了雪的脑门,竟笑了一声,长睫上点缀着冰雪,眉眼弯弯,带着说不出的柔和。
“铁打的身子吗,这样冻,老了有你好受。”他打趣她。
老了有她好受。
明无月已经不考虑能不能年老的事情了。
她才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人又不是泥巴捏的,我又不是从早坐到晚,况说了,里三层外三层套着,雪都浸不过两层衣,有什么好冷的。”
陈之钰见她如此辩驳,还想要说些什么,可却听明无月道:“我就想等你回来嘛……在院子里,我就能马上看到你,你也能马上看到我。”
等他……
陈之钰眼眸闪了闪,可他觉得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不那么真切,下意识想要去辩驳话中真假。
这样露骨直白的话从她口中说出,他第一反应便是她在哄他。可即便如此,他却还是妄图从中寻得几分真情实意。
可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陈之钰现在满脑子都被一个念头占据。
想和她在一起,好想要,永远在一起。
想娶她,想让她当太子妃。
这样,她是不是真的就不会离开他了。
她对他的甜言蜜语,他向来是有些不敢相信的。
只有有名有实,他们才不会再分开。
他的手摸着她的脑袋,手指插在她的发间,感受着她绒发的温度,从始至终,他都一直低垂着眼眸。若钻到他的眼皮底下,叫他抬起眼来,定能窥得几分伤情。
他扯了扯嘴角,尽量不展露出异色,他在她面前蹲下了身,替她拍打着衣上的雪。
他神色专注,像是在做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拍完了雪后,他忽抬眸望她。
明无月也直直地盯着他,两人的目光触碰到了一起,明无月开了口先,她道:“过了这个正月,他们就要办昏礼了是吗。”
??三书六聘已经过了,下一步就该是昏礼了。
整个京城的人都该知道陆舟要成亲的事了,而华元自然也会知道,为了不让华元去寻了云若禾的麻烦,陆舟现在一定把人藏得很好。
明无月有些好奇。
陈之钰听了她的话,久久不言,过了好一会,又听她开口问,“她现在在哪里啊。”
陆舟会把人藏到哪里去呢。
两人在雪中待得有些久,久到他们的头上又淋满了雪,陈之钰静默良久。
明无月本以为他不会回答,她忽地发出了笑,可就在她笑声落地之时,陈之钰开了口。
他说,“南庄。”
陈之钰又补充道:“陆舟在京城南郊有个庄子,没人知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像往常那样笑着,看着她的眼神,也充满了柔意,只是那对漆黑的瞳孔似能透析一切。
明无月看着他,怔了片刻,脸上的笑容也渐渐褪去。
她没想到,他竟真的同她说了。
她不敢再看他的眼,她怕自己要在溺毙在了他的眼中。
陈之钰起了身,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往屋子里面去了,他边走边道:“明日陪我去宫里面吧,过除夕。”
每年除夕,都会有场除夕家宴要过,去紫禁城中,去和他那些多少沾着点血缘关系的,名义上的亲人,去一起用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