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悄冥,两人映在墙上的影子随着烛火的闪烁而跟着一同晃动。
陈之钰不知是什么时候坐到了椅上,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明无月身上。
“过来坐。”
明无月听到了陈之钰的话,却还在原地未动,过了许久,他想要出声催促,却听一声嗫嚅。
“脏......”
殿内安静,只有滴漏的声音在响,明无月说完这话,响起了一声轻笑,这声笑中带着不几乎不叫人的察觉的讥讽。
“若真觉的你脏,也不会叫你跟着进来了。既来了,就坐吧。”
陈之钰的声音清淡,无甚情绪,更无甚任何亲近之意。
明无月怕他生出不耐,只得依言坐下。
她不知道陈之钰要同她说些什么,有些紧张无措地扣着手指。
她的心中有些许焦躁不安,她不知道陈之钰叫她进来会说些什么。
她方才什么都同他说了,他会生气吗......
她现在就像是一个囚徒困兽,静静地坐在这处方等待自己的死期,等待自己最后的宣判。
终于,她等到他开口,“你的亲人怎么了。”
她的亲人......
明无月猛地抬头看向了陈之钰。
他为什么要去提他们。
烛火倒印在了他的眼眸之中,黑瞳之中的光在不断跳跃。
明无月有些不明白,他为何会去问这些。
故意的吗?
因为她戳及了他的痛处,所以他也想要一报还一报吗。
他也想要去将她的伤口在他面前再扒开一遍。
明无月看向了陈之钰的眼神都沾染了几分陌生。
可反观他,神色平平,又淡着声道:“孤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若你不愿意说便罢了。”
陈之钰盯视着明无月,甚至就连嘴角都还噙着浅笑。
明无月无法从他的眼中窥到其余的情绪。
不愿意说便罢了......
听着就是假话。
明无月知道,陈之钰确实给了她说与不说的权力。她当然可以选择不说,不去将伤疤亲手扒开揭露给他看,可她也知道,若今日拒绝了陈之钰,往后,她别想再近他的身了。
这是明无月第一次见识到了陈之钰竟也会这般咄咄逼人。
她从未曾去想,陈之钰骨子里头便是有这样顽劣的一面。
她只是想,是她太坏了,将一个善良的人逼迫到了这样的地步。
或许又是......
她根本就不敢去想,陈之钰其实本就不如面上那般看着单纯。
可现下已经没了退路。
就当是与虎谋皮,她也必须赖上他。
她倒宁愿以为,他是一个傻子。
昏暗的灯光,最适合陈情,还有表忠心。
明无月想了片刻,最后还是开了口。
“我们一家人本是上京寻亲,从南方来,一路来跋山涉水,赶了许久的路,后来我们在一家客栈前休息,第二日出门之前,我同爹爹闹了脾气,然后就上了林姑姑的马车,再在后来......”
像是提起了十分痛苦的事情,明无月眉头紧蹙,面色在灯火下看着十分苍白。
她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陈之钰出声打断。
他的眼中已经敛了笑,让明无月噤了声。
“好了,不用再说下去了。”
方才是他要让她说,可现在却又是他让她噤声,观他神情,却又不知是满意了还是不曾满意。
明无月发现自己看不懂陈之钰了,越发地看不懂。
陈之钰道:“出去吧,去让文序给你拿药,往后住来偏殿,照顾孤的起居吧。”
她都愿意将伤疤揭给他看了,他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好了,他已经知道她的衷心了。
她看起来,真的很需要他。
清楚了这个事实之后,他的心情似乎变得好些了。
算了,算了吧。
陈之钰想。
他们扯平了。
明无月没有想到陈之钰会让她闭了嘴,也没有想到转瞬之间,竟让她搬来了偏殿。
这一切来得都有些突然。
“殿......殿下,是认真的吗......”
“你在旁处又总是同人生出事端,到头来吃苦的还是你自己,既看在姑姑的面上,孤也该照拂你一二,不是吗。”
原是因为林姑姑......
竟这般重情义。
陈之钰不打算继续同她说下去,他道:“先出去吧,再晚一些,手上的血粘在一起,清理起来就更痛了。”
明无月就要转身出去,可陈之钰却又开口唤住了她。
“等下。”
明无月心下一凉,不禁去想,难道是要反悔了吗。
她看着陈之钰的眼神,沾染了几分无措。
“你怕什么。”陈之钰只是道:“只是想叫你把暖玉留下。”
明无月有些不明白他想要做些什么,面上虽有些疑惑,却还是依言将那碎成了两半的暖玉塞到了他的手上。
陈之钰接过,道:“我去找人看看,能不能修。”
“多谢殿下!”明无月惊喜,忙道了谢。
月夜凄凉。
直到从殿内出来之时,明无月都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陈之钰让她搬去偏殿。
她抬头看天,明月挂在天空,发着惨淡的光,明无月抬手,遮覆住了那轮圆月,月光稀稀疏疏透过她的指缝照在脸上。
明无月笑了笑。
越来越近了。
陆舟,当初的事情,迟早会向你要个说法的。
你拿着华美无比的衣服,去讨那个女人开心,还记不记得几条性命就在你的手上葬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