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歌摇了摇头,脸上笑容却未减。
陆遥欣惊讶,“我们帮她那么多忙,她都不肯?那真是伤人心了!”
陆遥歌停下脚,看小妹,“难道你陪她的妹妹们玩,只是为了帮忙?为了要回牌匾?”
“那倒也不是,”陆遥欣低下头,仔细想了想,说,“跟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是很开心的,能帮到她们,跟她们一起学习,我心里很欢喜也很期待。”
“那便对了,”陆遥歌轻柔一笑,继续同小妹往前走,“做好事,若只图他人回报,便会产生分别心。分别心一起,便只在乎结果。若他人未按期待来回报你,这分别心就变成了嗔恨心,原本一桩善事,却也变了味道。”
“我明白阿姐的意思!”陆遥欣恍然大悟,喃喃道,“你是说,做善事应从内心而发,而不该从目的出发。若一开始就为达到目的而做善事,就违背了从善的本意,反而变成了一笔交易。人心是不能拿来做交易的!”
“小妹说得对。”陆遥歌摸了摸陆遥欣的头。
“可是阿姊,你总是教导我从善,多做善事,可善良就不会被辜负吗?若做了好事,却被对方利用了,那该如何是好?”
“所以我们要学会分辨人心呀。”
陆遥欣不解,“人心,岂是说分辨便能分辨的?”
陆遥歌觉得小妹大了,也该教给她一些识人的方法,便问她:“你觉得李梦楠和她的妹妹们如何?与她们相处中,你是快乐多一些?还是难过多一些?”
“当然是快乐更多,”陆遥欣回得不假思索,“那李家阿姊同她家小妹们都是极好的人,虽为王爷府的女管家,却对我们毫无架子,不但没有看不起我们的身份,还请我们进屋喝茶,拿王爷赏的蜜饯给我们吃。听说,那蜜饯,她妹妹们平时都舍不得吃呢!”
一想起刚才几个小姑娘互相谦让蜜饯的画面,陆遥歌的心里就涌上一阵酸楚,她同陆遥欣讲:“所以真心待你的人,你自己内心是能感受到的,因为她们善良,所以会将心比心,你对她们好的时候,她们也会对你好,和这样的人相处是快乐的,也不容易被辜负。”
小妹似乎明白了陆遥歌的意思,“所以阿姐愿意帮助她们,也不图回报。”
“做好事,本就不是为了图别人的回报,但只有好人,才配得上我们的善良,”陆遥歌边走,边温声同阿妹讲,“李姑娘有自己的难处。我们做了好事,让她的妹妹们能够上学,学习安身立命之法,不也是一件令人欢喜的事情吗?”
“阿姐说得是,”陆遥欣点点头,小手再次握紧陆遥歌的手掌,“能够帮到她们,的确是一桩快乐事,可什么样的人不能帮?什么样的人,会辜负我们的善良呢?”
“像阿爹那样的人,阿爹和那个张姨娘,都是会辜负我们的人,”陆遥歌不知为何会想起陆伟章这个人,权当给阿妹做识人的教材,“那些给你一粒尘埃,便想让你还回一个西瓜的;与对方相处中,让你不快乐,甚至痛恨和厌恶自己的,碰见这样的人,我们有多远,就跑多远。”
提到阿爹和张姨娘,小妹的眉头一皱,“阿姐,我彻底明白了。”
姐妹俩沿着贫民巷走了几百米,刚打算穿过下个十字路口,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遥歌妹妹,你们等等!”
两姐妹回头,看到李梦楠一人朝她们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陆遥歌一怔,问道:“阿姊这是何事?”
“遥歌妹妹,我刚刚想了想,觉得你说的话,也很有道理。”李梦楠的呼吸有些急促,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王爷深受民间爱戴,百姓们遇到不公之事,寻他主持公道,是情理之中的。”
“阿姊,你的意思是……”
李梦楠握住陆遥歌扶在她手臂上的手,诚恳看向陆遥歌,“你今日回去,写一封信给我,尽管将别家店铺如何欺负你之事述于纸上。待我改日将信呈于王爷面前,让他替你主持公道!”
“阿姊,这该让我如何谢你可好!”
陆遥歌心中大喜。
大概这世间的善意都是互相传递的,她对李梦楠姐妹的好,最终又回报到陆遥歌自己身上。
陆遥歌本打算明日将信交给李梦楠,但李梦楠又觉得太晚,干脆直接跟陆遥歌姐妹回了家,看着她把信写好,又独自一人拿着信,返回了贫民巷。
陆遥歌站在门口,不断跟李梦楠挥手说明日见,直到对方的影子彻底消失在余晖里,才舍得关门回家。
门栓刚一插上,只听有人在门外敲了三下,陆遥歌一愣,轻声问:“是谁?”
“是我。”顾远征清润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陆遥歌原本平复的情绪又再次欢喜起来,想赶快告诉他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连忙拉开门栓,却在开门的一瞬间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只轻声问道:“公子何事?”
西边的日头彻底落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星辰,月光透过半开的门,洒在了两人身上。
顾远征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个硕大的食盒,眉眼像洒了星辰般俊朗,神情里尽是温柔,只轻轻一笑,便扫去了陆遥歌整日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