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宁转向那老管事,“管事,你这里缺了人,那厨子若回来,你便当你睡熟了,无事发生,不要过问,免得引火烧身。”这老头儿手无缚鸡之力,晚宁是怕他被灭口的。
打点妥当后两人吃了些东西,穿过血迹斑驳,一团散乱的院落,走到马车旁。晚宁爬进车里,顾言坐上去,亲自引了马,往越州奔去。
这对亡命的同林鸟,是大难临头,也要一起飞的。
越州那清静闲散的侯府里,这天忽然有一封密信挟着晨间雾色而来。那信上歪歪扭扭写着“晚晚姑娘亲启”六个大字,字迹生涩如孩童,似从未写过字的人所写,宴白不敢拆开,放在桌上,盯着瞧,心事重重。
那苏晚晚还没回来,眼下又多了个谜题,他此刻是极害怕他那少主回家来。
淳安婉此时端了茶水糕点,放在宴白面前,见他看着桌上那封信,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她心中想起,那苏晚晚便是他义父口中的裘家大小姐,这大小姐人前已是个死人,而一个在逃命的人怎会有信件?且还送进了侯府里。心中思量了一番似乎猜到了什么。
“你莫要懊恼,我看,那苏晚晚此时应是与侯爷在一块儿。”淳安婉近乎肯定的说着。
宴白听此虽有释然,可也不解,“你怎么知道?”
淳安婉笑起来,似有某种甜腻在她面庞上漾起,“你不是说苏晚晚跑出去了嘛,她若不是跟侯爷在一块儿,那给她的信件怎敢送到侯府里来?”
宴白思量了一番,觉得似乎是有这么个道理。如今他是颇觉这淳安婉娇柔之余,还聪慧非常,会做饭亦会使剑,还会教于齐练功,是那神仙一般的女子。
淳安婉见他不说话,继续道:“这信件你就先放着,等他们回来自行查看便可,何须如此懊恼?”
宴白定定看了看淳安婉,垂眸点了点头,把这信件拿在手里,大步走了出去,拿到霁月阁里,与那其他重要文书一并放在了桌案上,舒了口气,一阵心满意足。
顾言和晚宁此时行至一溪流边上,晚宁觉得颠了一路脑袋都要成浆糊了,于是吵着要下车,顾言自是依她。她拉着顾言跑到那溪流边上,深深吸了口气,神清气爽,歇歇。
她捞起一捧溪水,送到嘴里,甘甜清冽,整个人舒爽凉快,她此时心想以前是她自己逃命,凄凄惨惨,现在有人跟她一起逃命,且还是她最喜欢的人,这命逃得是心情极好。
顾言看她似是很高兴的样子,也不再紧张,看着她拨弄那潺潺清流。
“猴子,你不渴吗?”晚宁喝得清清爽爽,抬起头来看向他。
他走过去蹲在晚宁身边,直直盯着她,“叫夫君。”
晚宁承了他的衣钵,自是爱玩闹的主儿,佯装怄气,别过脸去,“还没成亲呢,聘礼都没给。”
顾言却把她拉起来,竟祈求般看着她,“整个侯府都给你,够不够?”
此时已近午时,烈日灼灼,那光投在他脸上,已不见当年那个肆意的少年,晚宁心想只是开个玩笑,他那神情却是几近要把自己莫入尘土之中,害得她内疚起来。
“我逗你呢,我要你侯府做什么?你把那库房的钥匙给我就行。”说着,狡黠地笑起来,“我喊了你那么多声夫君,你从未喊过我一声夫人,竟还与我计较?”
顾言一把拉过她,抱紧了,“夫人莫怪,是为夫不好。”
晚宁看他似是高兴了,放心下来,亦搂着他,望着他笑。
“你为何非要那王潜来收拾这烂摊子?”
“那刺客从雍州码头来,那极可能便是在雍州得了我们的消息。那厨子安插已久,其实,每个驿馆放一个线人,也不是不可,只要有联络方式即可,只要提前联络,发现我们到了驿馆,就迅速回报,那刺客夜半而来,时间刚好。那王潜最善谋算,若不是他派的刺客,那就是有人从他手里捞到了我们的行踪,而他极可能并不知晓。”
“那就是他信任的人,亦或是,埋伏在刺史府里的人?”
“眼下皆是猜测,等他收拾好那烂摊子,定会与我师父联络,届时便有答案。”
此时晚宁忽然掐住顾言的脸,往两边拉扯,“你啊,不要总冷着脸,该如当年一样,多笑笑。”
顾言把她的手拉下来,低着头,“阿宁,自我父亲走后,直到你回来,我才真正高兴过。”
晚宁见他此般模样,转身跑到那溪流里,把那冰凉的水一把一把舞到他身上,大喊道:“那便多高兴高兴!”
那耀日之下,嬉闹之间,忽而风起,天边黑云翻滚而来,挟着道道光雷,滂沱大雨顷刻落下,两人携手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