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桐乡望温和地拨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的额发,身高的差距因为后者的姿势在此刻获得了持平,“父亲已经对你下了箴言。”她温和的语气和亲切的笑容看起来毫无破绽,“恭喜。”
“啊...望,”那位跪下的人露出一双仓皇的眼睛,膝盖因为地上的碎瓷片已经鲜血淋漓,“伊藤先生...我伟大的父亲,他真的这么说吗...”
女孩对此报以神秘的笑容,之后不再言语,犹如一尊精致的人偶像,挽住她小臂的颤抖逐渐平息。
“我明白了...”那位福音之家的居民将将额头贴在了大拇指下的掌肌,对着桐乡望背后那半合着眼睛假寐的老者鞠身,“我将会遵从您的意志,”饮下青木智博特制的药汤,在无梦的睡眠被引渡,“感谢您对我的指引,父亲。”
瘫软的身体很快就被守在门外的信徒带了出去,老人像是终于从睡梦里清醒过来一样,对着自己的养女抬起了手,桐乡望很乖巧地跪在他的身侧,任由树枝般干瘦的手指插入自己的发间来回抚摸,“如何,那对父子?”
“本多先生打算带着他离开了,”桐乡望闭上眼,鼻腔里弥漫着药物的苦涩和苍老带来的腐朽,“很快他就会向您告别了。”
“去把石井家的身份拿来吧,”七十岁的年龄差,他们比起父女其实更像祖孙,老人是接近枯死的树木,而女孩是尚未长成的幼苗,老人喑哑的嗓音和遏制的咳嗽都像是掐、压在年轻人喉咙上的枷锁,“算是我给的礼物,”桐乡望记得,石井大和是一个人来的福音之家,儿子的去世带走了妻子,因为难以忍受曾经的幸福和现在的残忍,他投身于福音之家,只因为在这里,伊藤先生断定他的儿子石井一辉还活着,“这对他们的新生活会有帮助的。”
...但他们也会这辈子都受限于此。
桐乡望的叹息淹没在心里,她的父亲可从来不是什么善人,也自认为不是恶人,他经常大发善心,比如帮助本多恒一,收留社恐严重到无法在社会生存的山下清,酿下大错的青木智博,被扫地出门无家可归的香川知美,肯定白石夫妇的理念...
但他同时也会纵容恶意,惯于在狭窄的沙箱丢入小白鼠,用轻飘飘的语句推动着一次又一次的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