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说不准。
他爱死了这种感觉、尤其是将自己置身在红色警戒线之上,和真相只隔一个转角,与犯下滔天罪行的家伙进行博弈。
千万别误会。
他指的家伙可不是那个只会欺软怕硬、藏头露尾的蹩脚屠夫。
当然是少女背后的那帮人——
是什么让她如此有信心、抱着奉献自己的爱恋,不惜牺牲安危也要来夺得他的欢心,他们想要的是什么,又是凭借什么来保证她的“可使用率”。
美貌,某种程度上亦是世界的稀缺资源。如果以宝石进行比喻,哪怕用20世纪伊丽莎白加冕时头顶皇冠的那颗黑王子红宝石来形容她也不过分。
这么一枚几乎不可找到替代的棋子,绝不会任性到随意抛弃吧。
凉风透过黑色衬衣的袖口灌进身体,少年干脆将袖子挽了上去。如隐没在黑夜的某种野兽一样,他也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前方的少女。
醒目的红裙,换任何一个年轻女郎都穿不出她的那种风情。是夹在女孩与女人之间,流露出的一种天真的欲望。
在这样迷离的雨雾里,吸引得可能还不止他们预设想的目标。
但罪犯之间也有等级,他们之间的阶级甚至比人类社会的金字塔更为残酷,体现得更为直接。
工藤新一确信这一点,尤其是当面相老实,身体健壮的中年男子出现,满是好心的替她赶走那些不怀好意的跟随者——
噢,这其中也包括他。
在容貌上稍作掩饰,就连声音也沙哑几分,和新宿街头游手好闲的不良别无两样——这还得多亏老妈的言传身教。
“别害怕,你家住在哪里,这么晚太危险了、我可以送你回去。”
男人掏出了工作证件,是负责这一带社区的服务职员,表明他并无坏心,只是单纯向迷路的女孩提供帮助。
他和她保持30米左右的距离,并不能看清人脸上的表情。只是看到她轻微的点了点头,又后退几步企图和男人拉开距离。
对方很有耐心,像是很懂得如何让人放下警惕——哈,就这一点她做的也不差。
仅一个照面,擦肩而过的眼神,他已经向她传递了确认目标的讯息。
就是这个男人。
看似整洁的着装,实际衬衫的倒数第二个衣扣已经摇摇欲坠、袖边也皱得完全不像话——身边没有女人照料,生活过得一塌糊涂,只能勉强维持体面的家伙。
高低不一的肩头和满是老茧的掌边,显示他是靠白日做工或扛货等劳苦的活计来养活自己。鞋缝间残有的偏褐红色土泥是他们去的那个河岸独有的。
事情进展是出乎人意料的顺利。
他不远不近地缀在他们后面。
远离闹市街区之后,就连影子也看不见,交谈声也被大雨覆盖。偶有路过的行人,即使目光也在第一时间投射在女孩身上,但那只是纯粹的惊艳。
没有、没有任何一个别样的、带着不是初见的目光来凝视她的人。
女孩听从他的话,带着男人拐进了更偏的小路。就连车辆也驶不进去,雨丝也都簌簌消失在灯影下。
她的身边没有监视的家伙。
看不出任何传讯的手段。
难道他的判断失误了吗?
这个世界的任何人事物,只要存在,就一定会在某个微不足道的地方留下属于他们的痕迹。通过层层剥丝抽茧得到的真相,远比听到看到的所谓事实更加接近事实。
这一点他验证过千遍万遍,绝无出错的可能。
可单单她,就像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银行及周遭店铺的监控不曾出现过这张显眼的脸,户籍记录及搜查引擎也查不出符合她特征的人。如果连以上所有都能操控——那对付一个懦弱无能的犯人就像宰割牛羊一样,简单到令人发指。
……
少女已经带着男人走到了这条小巷的尽头。
她身边的男人似乎越来越躁动不安,好像比她还要紧张——打量着周遭,甚至开始警惕她,怒视她。
“好啊、好啊。”
“你在骗我——!”
栗犹千葵恍惚间看见了一张五官扭曲的脸,他的眼神就像即将扑食的鬣狗,这让她似乎又闻到了那股腥臭的味道,比白天那只死猫身上散发的还要更为浓烈,几乎令她作呕想吐。
“——就这么恶心?”
“你就跟那个贱女人一样!”
“这种腻味的表情,凭什么对着我、你们这些令人呕吐的婊子!”
他几乎目眦尽裂,血丝充盈了能看见的所有眼白,强而有劲的手掌死死抓住了她纤细的臂膀,好像骨头也要被捏碎——冰冰凉凉的雨丝落在了脸上,水流顺着她仰起的脖颈向下淌,世界模糊不清,只听到对方脏话连天的叫骂声。
那把黑色雨伞早就掉在脚边。
她的小腿开始挣扎,可踢向对方的力道是不痛不痒。
胸腔所有的氧气都被用光,喉咙好像尝到了一股铁锈味,栗犹千葵的身体开始发出警告,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是他希望的、
是工藤、新一所希望的,
他希望我死掉吗?
那只猫死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吗?
造物主赋予的心动程序在这一刻仿佛按下暂停。连带着看见少年出现时应该有的欢喜,都消失不见。
她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神。
就像深海里的一只鲨。
她和这个散发着腥臭的男人,都只不过是他的猎物。
“啊——!”
男人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顺着雨水一起流出的是鲜红的血水。
在她怔松间,对方似乎还想挣扎,却被闲步走来的少年抬手又补了一枪。
正中人的肩头、
和她被紧掐的位置一样。
“抱歉,我来晚了。”
他走近她面前,甚至都没看一眼地上的男人,只是轻声询问她是否无恙,然后又将那支黑漆漆极有分量的金属塞在她的掌心。
“作为补偿的礼物,他的另一边肩膀留给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