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风烨先把目光投向谢明青,谢明青点了点头。
见他肯定,黎风烨的思绪又一次回到数月之前,谢明青知晓连长洲和雀楼关系,刻意引连长洲离开北地,是因他早知十二楼与《九连环》关系?他也在查十二楼?彼时连长洲与谢明青概不信任对方,便是由于《九连环》心生嫌隙?
这般说来,无法确定是否修习《九连环》的神秘高手、疑为神秘高手的嘉王、似有隐情的病重,再也不是某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全部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嘉王修练《九连环》,因故病重。
果真如此……黎风烨收回眼神,稍显惊讶的人反倒成了谢明青。
芍药馆主开口:“那十二楼这桩生意就好做了嘛。黎大侠持金掌鹤而来,看在羽衣的面子上,奴家先赠二位一道答案。”
她目光流转片刻,最终停在谢明青身上,笑道:“谢公子,郡主向奴家问的不是连公子中毒解法,不是其他,而是——嘉王。”
“嘉王”二字一出,谢明青背手而立,“敢问郡主具体与馆主打听了些什么?得到了什么消息?”
身旁人状似如常,黎风烨偷偷看他藏在袖中的双手攥拳,莫非他一直瞒着楚青澜有关嘉王之事?
若自己猜想无错,嘉王病重与“楚”有关,不告诉楚青澜也算合理。可他为什么不能与我多说说呢?连我也不行?
这厢各怀心思,那厢芍药馆主的笑声越发悦耳,“当然与嘉王重病有关、与魔教大战有关、与嘉王下落有关。”
嘉王下落?嘉王不就在嘉王府中么?等等……
正在此时,远处有人轻叩屏风,与彼时提灯女子叩门的拍子轻重一模一样。
那姑娘说:“馆主,有两人自称‘连长洲’‘玉裳’,前来求见。”
“说什么来什么。”
纱幔未动,人影未动,本在榻边的话声陡地逼近众人:“唤他们过来便是。”
未及宽心连长洲与玉裳二人如约来到芍药馆,这一招似在耳畔窃窃私语的功夫,先令黎风烨心惊!
传音入密!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芍药馆主又笑:“奴家的看家本领吓到诸位了?”
那声音再度送进耳中,一呼一吸的呵气仿佛挠痒痒般折磨,黎风烨定神摇头,“馆主说笑了,只是许久未见,万分新奇。”
十弦门不存于世许久,它曾以“琴魔”传说威震四海,至今人人乐道的则是门中失传多年的“传音入密”——他们早已忘了武学本身的厉害,唯独期盼着借此说闲话,聊八卦。
交易未定,新客再来,无言间,传话的姑娘进来端了茶水,搬来几只矮凳,众人终于落座。
*
火红的长短蜡烛仍在燃烧,朦黄的宽窄灯影依旧飘扬,一盏茶后,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路以来,玉霓女侠常携双刀,玉裳女侠竟未佩刀剑……”
“我不需要。”
连长洲与玉裳步伐渐近,芍药馆主一拂袖,再度传音:“贵客噤声。”
与此同时,谢明青垂眸眨眼,乍地起身。黎风烨悄悄站起,双手负于腰后,俨然警惕备战之姿。
连长洲脚步越近,梁上瓦片微响越急,竟有数人飞檐走壁而来。他们动作极轻,除非高手难以察觉。
不知芍药馆主传音入密的功夫,屏风外的连长洲讶异道:“哪位前辈在说话?是芍药馆主前辈么?”
紧接着,他“唔唔”两声,屏风外霎那归于寂静,恐怕是玉裳捂住了他嘴巴。可惜静谧仅仅一瞬,“噔噔噔”跑上楼的脚步无比着急,来人大声通报:“馆主!”
电光火石间,“啪”“砰”“啪”接二连三青瓷坠地,掩在花瓶后的数扇窗同时撞开,蒙面黑衣人破窗而入!
“有刺客!”
又听连长洲惊呼,楼下断断续续的尖叫传来,只一霎那,数人闯入芍药馆,围住黎风烨一干人等!
却看黎风烨抓起花瓶掷向翻窗而入之徒,谢明青双袖微动,折花枝连射,相距刺客最近的易知棠旋足闪身,发髻骤地散落肩头,头上那根银簪已然没入刺客喉咙。
鲜血流过簪尖,淌进易知棠指间,眨眼海棠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