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珂轻笑,“倒也不是不可。”
“真没志气。”黎风烨鄙视两人,“方才我想过了,我黎风烨还是要当大侠,当个标新立异的大侠。没有负心薄幸,只有一等一的好汉,一等一的高手——我要,一剑便让人闻风丧胆,退避三舍!”
黎风烨骤然跳起,下了床,假拟长剑,比出一招起手式,跌跌撞撞地舞起剑来。
他一出醉剑手颤腿抖,步法极乱,看得榻上两人咯咯直笑。
笑声中,黎风烨忽然变招,握拳如爪,两手一边一个,把连长洲与谢珂同时拽了下来。
因着醉意,他身形不稳,扯着两人,磕磕绊绊数步,一起倒在了身后的床上。
黎风烨滚进最里头,脑门和床板撞了个结实。
他疼得叫了两声,又被躺进来的谢珂堵住了嘴,至于连长洲,便只能耷拉在外围,靠着床边。
眼前毛茸茸的后脑勺动了动,谢珂原地翻了个身,伸手捂住黎风烨发红的额头,满脸笑意。
他对着黎风烨说:“黎师兄是不是一等一的大侠我不知道,现在嘛,明显是个一等一的醉汉。”
“我没醉,呃,明明是你们俩醉了,害我撞成这样。”黎风烨捏住谢珂手腕,却没把他的手拽下来。
另一边的连长洲动了动脚,蓦地,纬纱落下。
连长洲问:“阿珂,你呢?你以后要做什么?”
“我?”谢珂盯着黎风烨,却不像在看他,“我想……一家团圆,无忧无虑,然后打马而过,看遍天下好山好水……”
黎风烨摇摇头,捏着谢珂手腕的手也摇了摇,“你怎么也如此小家子气!”
“对呀。阿珂,你这身本领,这副相貌,不混个名堂出来,多可惜。”连长洲低低笑了一声,挤了过来,和谢珂一起压在黎风烨身上,“像黎风烨,我就无所谓他当不当大侠了。”
“走开走开,沉死了。”黎风烨钻了个空,把两人推开,溜到床边,“但书生说得对。阿珂,你看上去就应该是千金万两,明珠宝玉,用这些捧起来的那个人——等等,书生,你怎么损我?”
黎风烨半坐起身,越过谢珂,在连长洲脑门狠狠弹了一下。
“疼!”
“金银虽好,但……”谢珂转过头,刚说了几个字,黎风烨便看见他慢慢眨了眨眼,忽然眼一闭,竟如此醉晕了过去。
“阿珂?”黎风烨问,连长洲也晃了晃谢珂的肩,他果真睡着了。
黎风烨凑近了,掐住谢珂的小脸,“他第一个睡过去了!书生,拿笔拿笔,给他画乌龟!”
两人醉得压根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
连长洲哼哼着下了床,找了只毛笔,却把一旁桶中的清水当作了墨水,舀来一碗,丢在床上。
黎风烨看不清楚,便和连长洲一起,举着毛笔托着清水,在谢珂脸上乱画一气,不知胡闹了多久,才各自睡去。
*
夜半,烛台燃尽,鸦雀无声,抱成一团的两个人中,明显年纪更小的那人悄悄睁开了眼。
谢珂甩了甩脑袋,抹走半脸水,打量了两下眼前景象,便掰开了黎风烨缠在他身上的手脚,用力将半个身子压着他的人推开。
他瞥了一眼,又发现连长洲睡着睡着,双腿都落到了床下,干脆把他拉了回来。
此事作罢,谢珂坐起身,抬眼望向窗外,不见月圆,唯有树影缭乱。
他发了会呆,心中自言自语:大哥黎风烨,二哥连长洲,三弟谢珂,名姓为凭……谢珂么?
若我当真只是谢珂便好了。
默然间,腿边的少年忽地动了动。黎风烨呻.吟着扭了扭身子,竟然也醒了。
他抬头,费劲睁眼,瞧见谢珂发呆,嘀咕着问:“……阿珂?你做什么呢?”
目光落下,与黎风烨对视的一瞬,谢珂小声道:“黎师兄,生辰快乐。”
“唔……”黎风烨迷迷瞪瞪地开口,“你也是。你也快乐。”
谢珂动了动嘴角,笑了下,缩回被子,不再看黎风烨。
黎风烨更加迷茫地哼了两声,闭上眼,又睡着了。
*
隔日清晨。
床上两人睡得香甜,霞光下,却有一只信鸽停步,双脚落在了敞开一夜的窗外。
忽然,衣袖飞扬,鸽子凌空而起,飞到来人肩头。
一双白净的小手取出筒中信件,目光一扫而过,信上所书仅仅一行黑字。
那人读罢,自袖中取出另一张信笺。只见此封书信之间,所言同样简洁:“母亲说的极是。恐怕鸣春山庄只是鸣春山庄而已,与《九连环》残页藏地无关。”
灵巧的双手卷起信笺,塞进鸽脚信筒。
一声哨下,信鸽再次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