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那么多地方,德拉科·马尔福偏偏是在一个小孩的生日派对上开始他的改过自新的。
当然,如果有人正式地问他,他会说这开始于威森加摩为他的缓刑设置条件之时。他站在人群面前,听着他们阐述他的缓刑期限,他应该意识到自己做错了。那是一连串令人丧气的限制条件,一个比一个更让他抗拒,最后他们终于放他离开,由他的母亲照管。事情本可能更加糟糕。最后还附加一条警告,如果他不循规蹈矩,那谁也救不了他。
然而事实是,在一堆气球、糖果包装纸和一群过分兴奋的五岁孩子之中,事情发生了。那是一个他被母亲骗去参加的派对,她决意要让儿子改过自新,即使他对这个主意缺乏兴趣。他那天生的年轻的反抗精神,多年来为性命忧虑而被压抑,现在似乎打定主意要卷土重来。在纳西莎·马尔福看来,用不了多久,她的儿子就会和他的父亲一起去阿兹卡班坐牢。
派对是为他的外甥泰迪举办的,德拉科几乎没把他算作家人。不过,他的母亲最近一直在和他的姨妈安多米达重建关系,所以他们收到了参加泰迪生日派对的邀请。纳西莎从一开始就对他们要去哪里避而不谈,只告诉他,他们要去一个不能不去的应酬。
回想起来,德拉科知道他应该多问一些问题的。想到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会出现,这个诱惑足以让他忽略任何怀疑。自从一天晚上他们在外面吵架后,阿斯托利亚就一直避开他,他不想错过和她算账的机会。他们关系的结束令人不安。德拉科·马尔福是甩人的,而不是被人甩的。
“我说过她可能会在这儿。”他们在草坪边缘流连时,纳西莎说。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包装鲜艳的小礼物,挥动魔杖,立刻将它放大到原来的近十倍。“这是一种可能性。”
“哦,我想是吧,”德拉科回答。“不过前提是波特决定让黑魔王复活,也有可能是在邓布利多的坟墓前裸舞。”
纳西莎没有理他,而是专心地整理礼物上的蝴蝶结。
他对草坪挥了挥手,又说道:“这里有麻瓜。很多麻瓜。”
纳西莎转向他,伸手理了理他的衣领,她的力道有点太大了,德拉科怀疑她是不是也想给他系上蝴蝶结。
“这正是关键。现在,我要去跟安多米达和泰迪打招呼。我建议你也这么做。我已经看到莫丽·韦斯莱怀疑地往这边看了好几次。不过你先冷静一下。”
一下变成两下,又变成了三下。德拉科看着他的母亲坐在其他大人中间,把礼物递给泰迪,然后接过一杯茶。看到她尝试与韦斯莱和麻瓜们进行礼貌的对话,感觉非常奇怪。一分钟后,他改变了主意。这不仅仅是奇怪,而是彻头彻尾地令人不安。这个地方淹没了他们——他们两个。他能看到卢娜·洛夫古德,还有格兰杰。波特潜伏在德拉科怀疑是麻瓜烧烤架的附近,这意味着他们最后肯定都会食物中毒。
德拉科皱起眉头,将手深深地插进口袋里。他的母亲可能想要了解她失联多年的亲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必须这样做。什么也阻止不了他幻影移形离开。他在那里站得越久,离开的可能性似乎就越小。一根无形的栓绳将他困在原地。如果他现在离开,肯定会被人议论。他不能那样对他的母亲。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了解纳西莎,她肯定给泰迪带了一大袋糖果。但他没有料到,一个五岁小孩会在他偷几块糖果时做出那么大的反抗。
他深吸了一口气,埋头翻找起来。
不久之后,手里拿着一块黏糊糊的方形蛋糕,裤子上带着同样黏糊糊的小手印,德拉科逃脱了。他绕到房子侧面,走进一个带棚的小院子,里面放着一组超大号垃圾箱和一套褪色的塑料花园桌椅。看到那里已经有人了,他在入口停顿了一下。金妮·韦斯莱背对着他坐在桌旁。
这就足以让他迟疑了。他肯定有其他地方可去。让他继续走入那片小天地的是一缕烟雾。出人意料的是,韦斯莱显然在抽烟。
他拿着蛋糕,慢慢走到她的视线里,证实了他在远处看到的内容。
“见鬼,马尔福,”她吓了一跳。“我以为你是我妈。”
“这是完全不公平的比较。”他说,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她怀疑地看着他。“我有一个提议。”
“哦?”
“我把这块美味的蛋糕给你,作为交换,你给我一支你设法藏在那么紧身的裙子里的香烟。顺便说一句,你是怎么把自己塞进去的,真是令人惊叹。”
金妮皱起眉头,不由自主地低头看向她的□□。她穿的裙子相当暴露。他能看到她眼睛后面的齿轮在转动,估算着他的话有几分真意。“你是在说我胖吗?”
“哦,不是的,只是你那里很丰满,布料却,啊,包住很少。早些时候你弯腰抱起一个手指黏糊糊的小孩时,我就注意到了。我很惊讶波特还没有扑向你。”
她脸颊绯红。“我们之间不再是那种关系了,”她说。“你知道的——所有人都知道。”
最后一句话说得冷冰冰的。德拉科点了点头。即使媒体没有大肆报道,人们也不可能错过波特和他青梅竹马的恋人非常公开的分手。毕竟,金妮是因为在一场比赛中往波特头上扔鬼飞球才遭到霍利黑德哈比队停赛的。德拉科不止一次希望他能在场。波特的表情肯定很精彩。但他早该想到的;他们还在学校时,金妮就是出了名的脾气火爆。
她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金色烟盒,从桌面上推给他。“我不想要蛋糕。只要你不再提起哈利,你就可以拿一支。”
他坏笑了一下。“成交。当然,你应该意识到,在我拿了一支之后,什么也阻止不了我提起他了。”
“你也应该知道,如果你那么做了,你很快就会亲身体验到另一种后果。”
他将头歪向一边,拿出魔杖,点燃了烟。早些时候,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找烟时,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估计是他的母亲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找到并没收了它们。她最近开始读起了麻瓜杂志,想更透彻地了解他们。她称之为研究。对他来说很不幸,她通过研究发现,现今的麻瓜健康专家并不支持烟草,她一直在尽最大努力让他戒烟。
“时间也没能让你变得成熟一点吗?”
金妮朝周围摆了摆手,说道:“我来这里是想安静地吸烟。”
“你来这里是想避开波特。我想任何人都会注意到这场可怕聚会的大部分时间里你们俩的小小舞步。”她举起香烟指着他的□□,他投降地举起了双手。他又坏笑着补充道:“我道歉。”
“你为什么在这儿?”她问。
他撕下一块蛋糕放进嘴里。“我被骗了。你呢?”
她睁大眼睛,表情仍然充满怀疑。她靠回椅子上,瞬间浸在了从头顶枝叶间洒下的一缕阳光中,露出胸口微微泛粉的皮肤。“被骗了?”
“我回答了。现在轮到你了。”
“那根本算不上回答。顶多是提示。详细说说,马尔福。你是怎么被骗过来的?”
“我妈没说我们要来参加谁的派对。我以为是她哪个朋友的。”
“但只是家人的。”
德拉科耸了耸肩。“轮到你了。是什么说服你今天过来的?我敢打赌,知道某个人会在这里,你根本不想来。据我所知,泰迪的生活中几乎处处有他。”
金妮点点头,随后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睛。她看了看指间的香烟。“泰迪不知道我们分手了。哈利想婉转地告诉他,不想毁了他的生日,所以我必须得来。反正我也希望这样。我喜欢泰迪。他是个好孩子。”她表情严肃地抬起头。“他值得花时间去了解,马尔福。”
“我从来没说过他不值得。”
她摇了摇头。“你不必这么做。”
她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拔出魔杖挥了挥,将香烟变没了,然后又给衣服施了一道清新咒。“我也许还是去吃点蛋糕吧。”
德拉科看着她走开,心不在焉地欣赏着她摇摆的臀部。当她突然停下,转身看向他时,他立刻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
“马尔福?”
“嗯?”
“你的嘴边有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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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年轻男人的生命中都会有一刻希望自己可以杀死母亲。”
金妮睡眼惺忪地看着飘在她的壁炉里的脑袋。自从她跌跌撞撞地走进起居室回应清晨的飞路呼叫以来,她不止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其实还在睡觉,而不仅是她希望自己在睡觉。今天是星期六,因为哈比队认为还不可以解除她的停赛,所以她只能待在床上。做梦是说得通的。也没什么合理解释能说明为什么德拉科·马尔福此刻正在壁炉里凝视她。
她又眨了眨眼睛,发现他的“凝视”已经升级成了“淫视”,立刻整理好睡衣前襟。
“或者至少想一些会让她接下来四五年像是在生活在地狱里的事情。”他继续说道。
“我觉得那对你来说不算太难。”
德拉科缓缓地摇了摇头。“差劲的嘲讽,韦斯莱,哪怕对你来说。”
“这……”金妮说,抬起身看向壁炉台上的钟。“现在是星期六早上八点多,五分钟前我还睡得正香,做着型男和冰淇淋的美梦。对我别太苛刻。”
他坏笑着说:“你肯定已经知道我要呼叫你了。”
金妮哼了一声。“肯定是这样。你不想告诉我你为什么呼叫吧?如果我快点回到床上,也许还能继续那个梦。”
“我有比梦更好的东西,”德拉科回答。“我有真的。”
有那么一瞬间,金妮睡得昏沉的大脑令人信服地把她梦中的男人变成了面前的男人。她屏住呼吸,想象着德拉科被绑在床上,冰淇淋在他腹部融化,她用舌头飞快地舔着。
“你肯定知道我讨厌这么说,但我需要你的帮助。”
金妮又眨了眨眼睛。“什么?”
“你的眼睛里有东西吗?哪怕是你,你的举动也非常奇怪。”
“你需要我的帮助是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泰迪。”在金妮回答前,他补充道。“顺便说一下,那是两个问题的回答。”
金妮沉默了一下。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把德拉科的回答在脑海里转了转。
泰迪的派对已经过去三个星期了。在这段时间里,如果说金妮一次都没有想到德拉科,那是骗人的。事实上,她在无数个不同的场合想到过他,包括她在读《预言家日报》(“法官质疑马尔福案的判决”)和她走路去书报亭买烟的时候。有一次,她躺在浴缸里时,他竟然厚颜无耻地闯进了她的脑海。金妮刚把手指放好,脑海中却突然浮现他的脸时,她吓坏了。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他的双手和上面灵活修长的手指。
“泰迪?”
“是的。我今天照看他,我妈和安多米达这对长期疏远的姐妹在试图修补关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安多米达决定把他留给你?”她声音中的怀疑十分明显。
“我妈主动推荐的我。她非常擅长做那种事——所以我才想杀了她。我怀疑安多米达认为她没法在不多生嫌隙的情况下拒绝掉这个提议,这无疑是我妈想让她产生的感觉。所以我今天被困在麻瓜伦敦了。你到底来不来帮我?”
金妮盯着他,脑海中浮现了让泰迪和德拉科待在家一整天会发生的场景。她真的没什么选择。如果她拒绝,他接下来可能就要呼叫潘西·帕金森那种人了。
“我穿好衣服马上就过去。”
总而言之,让德拉科和一个五岁孩子待上不到一个小时竟然能搞出这么多麻烦,着实让人印象深刻。他让金妮从后门进入厨房,迎接她的是嘎吱嘎吱的声音。她扫了一眼厨房,发现地上散落着巧克力麦片。德拉科显然在尝试给他的外甥准备早餐。盒子在桌子底下,旁边是一滩牛奶。金妮叹了口气,走过去关上冰箱的门。途中看到麻瓜烤面包机——或者说它的残骸时,她愣住了。
“它加热得不够快。”当她看向德拉科时,他辩解说。
“所以你把它给熔化了?”
“我只是想帮它点忙。麻瓜的东西做的那么劣质又不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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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努力地把一个扭动、哭泣、暴躁的泰迪带进卧室,德拉科瞬间涌上一丝钦佩。金妮的动作坚定,表情决意。他一直知道她很固执,但在他面前上演的意志力较量真是太惊人了。考虑到她在过去二十分钟里完成的事情比他在过去两个小时里完成的还要多,他彻底认为派猫头鹰给她送去求救信号是正确的。又一次。这已经是第五次需要采取这种措施了。他开始觉得泰迪是故意这么做的,只为了让他把金妮拖过来。
当泰迪尖叫着向她挥舞拳头,她利落地躲开,然后再次伸手尝试。
“我不想睡觉!”
“真是坚持。”金妮说,把他放在了那惹人不悦的东西上。当她的肚子被踢中时,德拉科畏缩了一下。
泰迪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足以让德拉科迅速撤退。他需要想个方式感谢金妮,但又不能显得太刻意。表现得太过感激是不行的。
四十五分钟后,金妮疲惫不堪地出现时,他正坐在餐桌旁。
“你需要开始说不。”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说道。
德拉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俯身把一个杯子和他从安多米达的储藏室拿出的一瓶红酒推给她。这是一瓶麻瓜红酒,但是很不错,安多米达让他照顾泰迪的时候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金妮倒进他旁边的椅子里,立刻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她的脸颊仍然因为和泰迪的斗争而微微泛红。德拉科心不在焉地想,不知道那个男孩是否安然无恙。
“是吗?”他说,从她身上移开了目光。
“是的。你需要对你的母亲和安多米达说不,如果你不能拒绝她们,那你需要偶尔对泰迪说不。你让他吃了多少糖?”
德拉科露出坏笑,完全忽略了她的问题,说道:“哦,我不能那么做。既然我已经发现这让波特多么烦恼了。你知道他来找我了吗?”
金妮点点头说:“他告诉我了——非常详细。显然你还是那个讨厌的混蛋,尽管他会承认,你偶尔也有不那么混蛋的时候。非常偶尔。”
听到他们又开始说话了的消息,德拉科忍住了皱眉的冲动。据《预言家日报》上次报道,两人的关系至少可以说还很冷淡。事后看来,再结合它的历史,他根本不该把这份报纸当作可靠的信息来源。但它偶尔是对的,他有点希望这次就是那个“偶尔”。
他想问他们是什么时候说的。一定是过去的一个星期里。星期一,波特在对角巷中央碰到了他。现在是星期五——所以他才又要照看泰迪。他的母亲和安多米达正在外面度过一个女孩之夜。想到这个他就浑身发抖。更糟糕的是,她们去了麻瓜伦敦。他的母亲很可能会在凌晨三点跌跌撞撞地进门,手里拿着一串烤肉串。
金妮皱起鼻子,放下杯子。“我不知道我们两个谁更可怜——是不能反抗你妈妈的你,还是不能反抗你的我。”
“肯定是你。毕竟,你应该恨我的。我喜欢我妈妈。反正大多数时候是喜欢的。”
他的话让她露出了笑容,德拉科认为这是相当大的成就。
“你知道最糟糕的是什么吗?我其实今晚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今天是星期五,和你待在一起再好不过了。”
“谢谢,韦斯莱。很高兴我是这么理想的同伴。”他舒展着肩膀。“哈比队明天不是比赛吗?我知道停赛已经被撤销了。”
“她们撤销了。我没有。”
他看着她,惊讶于她突然变化的语调。片刻之前的淡淡怀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犹豫,几乎是不情愿。她的意思很明显。有传言说她的合同没有续签。显而易见,她甚至都不会被选去比赛。
她用眼角瞟了他一眼,然后喝了一大口酒。
“在你继续之前,我们能不能郑重声明,我不是女人,因此也不是你的哪个女性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