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无奈地耸肩,“我们府上,我的私产都能让人代管几十年,还能有心思去关注这家塾?”
“二弟整日忙着做官,忙着与清客们下棋闲谈,教养儿子都是百忙之中抽出来的空闲,更何况家塾?”
“至于隔壁贾珍?他吃酒听戏赌钱狎妓还忙不过来,怕是连家塾的门往哪开都不知道。”
真真是奇葩进到一窝子了!邢夫人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咽下到了嘴边的吐槽,摇头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老爷便赶紧去家塾看看吧。”
贾赦没错过邢夫人的眼神,心中忍不住气闷。奈何事情是他们贾家人自己做出来的,他也没脸辩白,只能低声应了,匆匆出门。
叫了老仆引路,又带上护卫防身,贾赦一路沉着脸到了家塾。
看门的老头儿与老仆相熟,得知贾赦身份,骇了一大跳。慌慌行过礼后,便欲进门通禀。
贾赦连忙让人拦住,小声道,“如今正是上课的时辰,不可轻忽打扰了他们,我只进去看看就是。”
“是是是,老爷请。”老头儿赶紧压低了声音,小心地为贾赦打开房门。
贾赦带着人轻手轻脚地进去,抬眼就看见正房外的几个小厮。
他们围成一圈,几个脑袋凑在一处,你蹭我一下,我搡你一回,时不时压低了声音叽咕几句,连贾赦等人进门都没注意到。
贾赦也没打扰他们,先打量了一回院子。
此处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庭院种着几棵松柏,并无其余花俏的装饰。
正房有三间,正中间里供奉着孔圣人的画像,左边是课室,右边则是书房兼贾代儒的休憩之处。
正房左右各有两间厢房,左边一间厢房门开着,里头似乎正坐着几个人。厢房旁边,便是一道通往后院的小门。
心里略略有了数,贾赦缓缓向正房踱步,边竖起耳朵听课室的声音。
“知过必改,得能莫忘。罔谈彼短,靡恃己长。信使可覆,器欲难量……”[*]
或高或低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听得贾赦嘴角微微勾了起来。看来和荣国府一样,家塾也没烂到书册中那种地步,幸好幸好。
走到庭院中间,正房外的小厮们终于察觉到了,齐齐迎上来挡在贾赦身前。
一个眉目灵动的小厮压低了声音厉喝,“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还不赶紧出去!别耽误了小爷们上课!”
“瞎了你们的狗眼!”老仆抢上前来,同样压低了声音,更凶狠地骂回去,“荣国府大老爷你们都不认识?!还不赶紧磕头请罪!”
小厮们登时唬了一大跳,连忙跪下叩头,“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请大老爷恕罪。”
见这几人动作利索,惊惶之下也没忘记压低声音,贾赦虚虚抬手,“起来吧,都到旁边安静待着去,我来看看家塾的学生们都学的如何。”
“是。”小厮们惊了一下,担心地看了眼课室,磨磨蹭蹭挨到了墙角。
贾赦小心地来到课室之外,静静看着他们读完《千字文》,拿出笔墨写字。
课室中的学生们小的七八岁,大的十五六,尽皆埋首疾书。上座的老儒拿着一本书卷摇头晃脑,时不时往不够认真的学生看一眼,被看的人一个激灵,立时收束心神,用心写字。真真是趣味恒生、岁月静好。
看了好一会,贾赦唇边的笑意缓缓凝固,他静静走远,将那几个小厮叫了过来。
贾赦面无表情地问道,“家塾中,每日课业是如何安排的?”
“啊?”小厮们疑惑地看着贾赦,还是最初开口的那个小厮问道,“不知大老爷问的是?”
“何时点卯?何时放学?何时读书?何时写字?何时讲解经义?”贾赦毫不迟疑地脱口而出一串问题。
“更细一点,何时讲的‘蒙书’?何时讲‘四书’?又何时讲‘五经’?”
那小厮挠挠脑袋,羞愧地低下头,“点卯和放学倒是定了时辰,但其他的问题,小的着实答不上来。”
贾赦不解,“为何答不上来?”
“只因读书写字的时辰,皆是由先生安排。至于‘四书’‘五经’什么的,小的就更不明白了。”小厮的脑袋垂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