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好笑道,“做戏嘛,谁不做呢?大面上过得去也就是了。”
这话里有话啊!邢夫人转手将摆件交给王善保家的拿着,凑近了贾赦,双眼放光地小声问,“老爷说的是?”
“你觉得我说的是谁?”贾赦老神在在地反问。
邢夫人扭头往贾母的院子望了一眼,声音压得更低,“老太太本与你说好,若冤枉了你,便再不随意指责揣测,结果最后她只承诺了少些对你的指手画脚。这个摆件,她是拿来堵你的嘴?”
有了邓广的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昨日的贾赦极是清白,就是贾母冤枉了他。之前二人的协议,贾母已经输了。
不仅如此,之前十年,贾赦的私产都是由贾母在打理。然而有人从多年前便处心积虑想要将之据为己有,贾母却半点没发现。若被摆到台面上,故意、无能或者不上心,贾母总要在其中选一个。
然而她拿出了一件珍贵的谢礼,协议被三两句糊弄过去,私产之事更是无人提起,贾母还成了一个知错能改、疼惜儿子的可怜老母亲。
险些闹崩的二人在散场时又恢复了和乐融融,而这样的情况,在贾赦作出改变的短短时日,早已不是第一回。这份粉饰太平的做戏本事,她着实是望尘莫及啊!
贾赦抿了抿嘴唇,平淡道,“你看出来了。”
“老太太也太偏心了!”邢夫人忍不住抱怨。
明明都是亲儿子,对二老爷贾政,贾母是嘘寒问暖处处关心,连带着二房也是千好万好色色俱全。
到了贾赦这儿,贾母掌了他的私房十年,官中就没给他花用一文钱。
也有关心,但那是指着一星半点的错处,就一定要在他身上踩一脚。若被拆穿,真心的歉意是绝对没有的,虚情假意的花点银钱就想把一切掩下去。
就算每一回,都是贾母吃了暗亏、打落牙齿和血吞,但贾赦也是人,也是贾母的亲儿子,凭什么要被这般区别对待?!
清晰感受到邢夫人的怒火越烧越旺,贾赦连忙安慰她,“别气别气,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反正他如今也不会再傻乎乎的做孝子贤孙,便是被骂几句,更受气的也绝对不是他。
然而贾赦想得开,邢夫人却不行。
“我习惯不了了!”她虎着脸轻喝,扭头大踏步的往回走。
大房二房的区别并非头一日如此,以往贾赦不在意,带着她们自个儿过日子,邢夫人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涂过去。
如今贾赦换了性子,敞开门户走出去,邢夫人能感受到他对她越发的好,但也同时见证他受到了更多的责难。
贾赦的好使得她开始展露本性,然而本性释放得越多,邢夫人对过往习以为常的待遇,便也越发难以忍耐。
不行!不能再这样!邢夫人的脚步越来越快,老爷会被压一头,不过是因着老太太有身份优势,二房又掌着中馈。
她的身份对上老太太没胜算,但压制二太太绰绰有余。等她再想法子把中馈抢过来,就算没办法把老爷以往受的苦全部还回去,他们也别想再轻易欺负老爷!
头一回被邢夫人这样甩脸子,贾赦愣了一下才回神,就见周围的下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他一记眼刀扫视过去,“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追上太太!”
话音未落,他已经迈了好几步。
下人们如梦初醒,呼啦啦地跟上。
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和邢夫人一同回了院子。
进了邢夫人正房,不等贾赦询问今日邢夫人的反常,她已经一叠声地叫人送饭。
“老爷昨儿住的客栈,定是连着今日早饭都没用好。回来又睡了一天,如今还不知肚子唱了多久的空城计。老爷多吃些,别在吃食上也委屈自己。”邢夫人殷勤地给贾赦盛饭夹菜。
贾赦此时委实是饿了,正如邢夫人所说,他连着几顿没吃好,方才出门前又只垫了几口糕点,在贾母院中斗智斗勇早消耗了个干净。
眼前一桌子上好的饭菜,耳边是邢夫人熨帖的话语,贾赦也顾不得其他,当即抄起碗筷大块朵颐。
一阵风卷残云,酒足饭饱之后,撤去残羹,换上香茶。
直到一盏香茶吃完,贾赦才郑重地问邢夫人,“你方才说习惯不了,是想要出府别居,还是想与二房争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