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老爷受了委屈,不能诉诸于口,还要再领一重罪过,邢夫人眼眶又开始泛红。
但她到底知晓不能坏了贾赦的计划,于是含糊着将事情往自己身上引,“老太太别怪老爷,也是我自己心急。又仗着老爷近日宽和,太过小性了些。”
“你别为他开脱!”贾母一个眼神压制住邢夫人,“他自小就是由着性子来,前些年左拥右抱,如今又说要修身养性,何尝考虑过你的心思!”
贾母双眼瞪着贾赦,“你媳妇娘家不在跟前,膝下又没个孩子,便是想养琮哥儿,又有什么错?你竟还因此给她气受!这是哪来的脸!”
给不了人孩子,还不让人养现成的孩子,这确实说不过去。
贾赦配合地连连点头,“是是是!老太太教训的是!回头我就把琮哥儿抱到太太屋子里!”
“不是!老太太!老爷!我不是想养琮哥儿!”邢夫人张口结舌,连连摆手。
她是因贾琮的教养与贾赦有了分歧,但她可从来没想过要自己养孩子!连迎春这个姑娘她都没想过放到自己院子里,何况是一个才两岁的庶子!
学文习武、考试做官、娶妻生子……只要想一想,都是数不清的麻烦!
贾母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温声道,“你别心急,你有这心思也是人之常情,没有人会责怪你,只是你也要体谅体谅你家老爷。”
体谅老爷?邢夫人一愣,身子不自觉朝贾母倾了倾。
贾母微微一叹,也凑近邢夫人,压低了声音,“他与琏儿他娘少年夫妻,朝夕相伴十余载,中间连根针都插不进去。”
“偏偏琏儿他娘早早去了,只剩下琏儿这根独苗苗,他哪能轻易接受一个会与琏儿抢家产的嫡子?”
邢夫人恍惚着点头,目光涣散地看着贾母。
贾母继续给她支招,“你也不要执着亲生的名分,在你跟前养大的孩子,哪能不心里念着你?至于嫡庶,按我朝律例,除了嫡长子,嫡子分得的家产也不过比庶子多一倍。”
“如今老大处处想着你,你正好借此多攒些体己,如此,哪怕是庶子,最后也差不到哪里去。”
每个字邢夫人都听得懂,但所有字连起来,直让她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她机械地点着脑袋,嗯嗯啊啊的也不知自己到底应了什么。
贾赦看着情况不对,忍不住开口,“老太太,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太太已经做得够好了,不必再让她委曲求全了。”
“这话说的倒还有几分担当。”贾母总算拿正眼看了一回贾赦,又回身拍了拍邢夫人,“你细想想我的话,千万别钻了牛角尖。”
邢夫人继续茫然地点头。
贾母这才看向贾赦,语重心长地道,“回去和你媳妇好好说,人都有私心,但一个家里,家和才能万事兴。”
“是,儿子知道了。”贾赦躬身应道,连忙带着邢夫人告辞。
送走贾赦二人,王夫人忍不住好奇,“老太太,下面只传了大老爷夫妇吵嘴的消息,连琮哥儿也只是隐隐约约听见了个名字,你如何就猜出他们吵架的缘由是大太太想养琮哥儿?”
“大太太没儿子,往后也不可能有自己亲生的儿子,与大老爷吵嘴时却提及了琮哥儿,你说这缘由还能是什么?”贾母提了两个重点,反问道。
“原来如此,”王夫人恍然点头,“儿媳受教了。”
贾母继续教儿媳妇,“初听消息时,我只有八分猜测,但听了他二人回的话,我便作得十分准了。”
贾赦从来是个我行我素的性子,若不是他的缘由,他绝不会这般轻易就认了错。
而邢夫人一味顺承贾赦,近日在贾赦面前又很是得脸,今日却一连红了两次眼,定然是因着性命攸关的大事。
两项印证,岂不正合上了之前的猜测?
“多谢老太太指点!”王夫人郑重行礼。
贾母扶起王夫人,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腕,“你与老爷夫妻一体,眼看府上风雨欲来,你万万不可再同以往一般松懈了。”
王夫人眼神闪烁了一下,垂头应道,“是,儿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