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天下之大稽!”贾赦抬手掀飞了茶盏,吓得屋中人齐齐抖了抖腿。
贾赦全没注意,气得嘴里要喷火,“身契还在府上的奴才秧子,给她脸面伺候姑娘,就敢对姑娘以恩人自居?!”
“当奶娘的月银缺了她哪一日?还是当年的那些药材补品全喂到狗肚子里去了?!”踏着重重的步子转了两圈,贾赦拍桌子怒吼。
“来人!去把奶娘和她那一家子全给我抓过来!老子倒要问问,她们对姑娘到底有什么恩什么德!”
“贾赦!”贾母靠着李纨抓着王夫人,身体往后缩,眼神却比刀还厉,“这里是我的院子!轮不到你在这儿喊打喊杀!”
贾赦扭头看向贾母,眼睛似乎泛着红芒,正要开口。
“老太太!”王夫人急唤了一声,将所有注意力集中过来之后,连忙道,“老太太,大老爷气性是大了些,但也是为着自己孩儿。”
“老太太不也是因为害怕母子之间生了隔阂,方才失了分寸?”
毕竟是弟媳妇,还是在帮着他说话!暴怒的贾赦咬牙暂且止住了动作,贾母冷嗖嗖的眼神直往王夫人身上扎。
王夫人定了定心,强忍着手臂上的疼痛,凑近贾母耳边悄声道,“老太太,国朝以孝治天下不假,但也有句话叫夫死从子。”
说破大天去,荣国府的袭爵人是贾赦,不管是辈分最大的贾母,还是一直以来的话事人贾政,都不比贾赦能成为荣国府名正言顺的当家人。
以往贾母能占上风,是因为贾赦围了院子自己让的。但是从上回开始,贾赦已经不愿意让了。
王夫人早已猜到,贾母也是看出这一点,所以想要借着昨日失言的由头压一压他,以免院子打通之后,彻底改变荣国府的格局。
谁能想到上回贾赦还有所收敛,这回却完全是不管不顾,彼此话赶话直冲得贾母浑忘了初时的目的。
更要命的是,忘了目的事小,真闹起来那事可就大了!
只因贾赦敢豁出去随便闹,哪怕他把贾母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顶天了被人骂一句不孝,也不过在他本就不好的名声上再添一笔,与此时并没什么不同。
但她们却不一样啊!一旦闹大,荣国府贾赦袭爵、却由贾政居正房当家,别人想装不知道也不成了!如此一来,贾母一个偏心糊涂的评价少不了,贾政的名声定也不能看。
偏偏元春进宫乃是存了大抱负,也不知如今是否站稳了脚跟,若是关键时刻家中父亲祖母坏了名声,元春哪里还能有前程可言?!
王夫人的小心思与贾母不尽相同,但她话中的重点也顺利传达给了贾母。
自从贾代善去世、贾赦袭了爵,他和贾母从来都是各有优势。除非贾赦自己愿意让,否则她想要以随口一句话压服贾赦,完全不可能。今日是她妄动了!
贾母想通了,面色渐渐和缓下来,声音却还是生硬,“你的闺女合该千娇万宠,我这个老婆子的脸面哪有什么所谓?”
“还不快去拿了奶娘一家过来,让大老爷为他的亲闺女惩治恶奴,报仇雪恨!”
迎春红红的眼眶立马对上了贾赦,在贾赦与贾母闹矛盾时,她用了奶娘来解围。
当时她想,以奶娘那几句失言,也不过是斥骂几句、罚罚月例,顶多过后她拿自己的月例给奶娘多添补添补,事情也就完了。
如今老爷发了大怒,老太太也是气恼不已,莫非奶娘今日真的要遭难?
“罢了!”看出迎春的心思,贾赦无奈地叹息一声,止住了传话的丫鬟,“不用去拿人了。”
“总归是老太太身边伺候过的人,又打小儿伺候姑娘,忠心也是有的。但仗着这点子身份,就拿腔作势,自诩不凡,老爷我可不会惯着!”
他冷哼一声,“昨日太太还劝我暂且记下她的错处,不想一早又因她生了事端,看来果真是该罚。不过老太太也没说是她故意挑唆,我也不给她胡乱安罪名。”
“革三个月月例,再打十板子长长记性,让她知道知道什么话该说,又是谁对谁有恩德!”
说句不好听的,荣国府中下人不知多少,当日可以当迎春奶娘的绝对不止她一个。这份差事给了她,她有补品养身,又有银钱养家,迎春才是对她有恩!
丫鬟应声出去传话,贾赦继续训话,“当奴才的,若是数十年来兢兢业业一心为主,别说小辈主子尊着敬着,便是当家之人亦要礼让三分。”
“但那起子沾着点边边儿就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给老爷我记住了,奴才就是奴才,主子敬着你是主子心善,主子一视同仁更是天经地义!”
“若再有拿腔作势的,你们只看我敢不敢打杀发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