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荣宁二府,大门不常开,是因国公府邸自有规制,府上需得按规矩行事。
秋实庄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庄子,便是建得再如何精致华美,也定然不会有此等限制。但它却只开侧门不开正门,这便有些说道了。
“这位老爷借着振威镖局寻到秋实庄,竟没有多向他们打听一下庄上的规矩?”金闻惊讶地看了看贾赦,扫过马广平等人的眼神也带了几分埋怨,似是在责怪他们为何带个愣头青来。
马广平几人心里比他还纠结,一边是镖局常年交好的大客户,另一边是不好得罪的新任大客户,偏偏这二者竟像是有了二心的奴仆和倒霉的主家。
横在中间的几人隐蔽的交换了下眼神,纷纷避开金闻的视线,全当做并未接收到金闻的讯息。
“以往也有过跟着镖局找上门的人?”忽视几人的眉眼官司,贾赦好奇地问道,“庄上又有哪些规矩?是何人所定?为何要如此?”
收回踏进门槛的那只脚,金闻打量着贾赦,眉头紧锁,“这位老爷不像是来庄上谈生意?”
贾赦同样打量着他,最后眼神落在眉心,嘴角微勾,“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来谈生意的,倒是小金管事,令尊名讳可是顺熙?”
“你认识我爹?”金闻猛然瞪大眼,怀疑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打转。
“你的眼睛和你爹长得一模一样,”贾赦目光悠远,声音中带了几分怀念,“说起来,你的小名还是我给起的。”
因为意外早产,金闻出生时体弱,面色向来无甚血色,每次哭起来,那眉心的褶皱更是一层又一层,金闻爹娘为他操碎了心。
一回贾赦撞上了金闻发病,他帮着请了好几个大夫,却也只得了些尽力而为的话语。
见金闻爹娘失魂落魄,贾赦试着安慰,“都说贱名好养活,你们给他取个小名试试?”
金闻爹娘六神无主,便是病急乱投医,仍旧只能求助贾赦。
“看他那眉心纹路一道又一道的,不如就叫纹纹好了,还跟他的名字同音。”贾赦自己儿子的名字还是他爹起的,如今能够起出个小名,虽是不甚阳刚,他也自觉已是不俗。
金闻母亲听得这个近似女孩的名字,想起了村中那些为了让男孩平安长大,将其当成女孩养的故事,毫不犹豫便对自己儿子下了手。
没听说小金闻后来有甚不测,却不想已经长成这般高大健壮的男子汉了!
贾赦心中感慨良多,金闻却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最不愿提起的就是自己的小名!
竭力站稳过后,金闻立马提高了声音,“什么小名?没有小名!你们想要见我爹,就别杵在门外了,都进去坐着等吧!”
他一马当先往前走,脑中全是对小名的拒绝,灵光一闪想到贾赦方才的问题,连忙大声介绍,“这庄子宅子都是我们老爷的,我们只是府上的下人,得老爷恩典才当了这庄上的管事。”
“托老爷洪福,庄子还算红火,连带着庄户人家日子都好过起来。因前来交易的客人日渐增多,为了体面我爹将待客之处选在了宅子里,但是正门主院我们却也是丁点不敢冒犯的!”
金闻说得郑重,脚下快步将众人引入花厅落座,招呼伺候的下人添茶倒水。
任由金闻自顾忙得团团转,贾赦抿了一口茶,细细品味,并非市面上的名茶,却滋味甚好还自有特色,堪称一声珍品。
他又看了看花厅,家具古朴、陈设精美,厅外花枝环绕、景致上佳,方位也确如金闻所言并非正厅。
吃完一盏茶,金闻也从那莫名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贾赦正色问道,“你们只是管事,那此庄的主人又是谁?”
“这位老爷何必问出此等废话?”金闻嗤笑一声,对小名的记恨冒了头,“你既说给我起了小名,想来当日与家父同在府上伺候,怎又来问我主家名讳?”
“此事不是该问你们自己?”贾赦同样嗤笑了一声,嘲讽意味更浓,“庄子交到你们手上时是什么样,如今是什么样?每年交到府上的账册又是什么样?你们心中竟是没点数?”
金闻听出不对,脸上的笑意全化作警惕,“你在怀疑我爹?你究竟是何人?”
“等你爹回来再说吧。”贾赦摇了摇头,自去品茶赏景。
这金闻不像生了二心的模样,但其中的内情,他怕是也不一定知道。
金闻凝视贾赦许久,见他岿然不动,便将询问的眼神投向马广平。
马广平摇头别开了脸,“小金管事不必看我,你也知晓,我等受雇于老爷,便自有规矩。”
“竟是我先入为主,自己把自己给套上了!”金闻一拍大腿,跌足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