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闷雷下来,闪电刮过几回,雨也就跟着来了。
彼时谢承阑刚回到自己宅子里,一踏进大门,方清河就跑出来迎他,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朝前厅努努嘴,道:“世子来了。”
“任他坐着,好吃好喝伺候上,等够了就自己回去了。”谢承阑眼皮都不抬一下,说着就要回自己房间去。
只是还没走两步,谢承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追着屁股,言语戏谑:“我的好弟弟啊,你怎么还是不愿见我?”
谢承阑本就心情不好,见了他更是没好气:“你来做什么?”
“来劝你别想不开。”
“有话直说。”
“你今日不是特地进宫了?”谢承翟明知故问道。
谢承阑没理人,大步流星穿过长廊,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谢承翟跟得紧,面上好声好气道:“四弟,当哥哥的劝你一句,有些事情,你还是少管为好。”
谢承阑被他说烦了,道:“我的事儿,也轮不到你来说教吧?”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亲哥哥,该劝则劝,否则真等出了事儿,可就来不及了。”
谢承阑还是不理会他。
谢承翟背手,幽幽道:“你出事儿是小,到时候连累整个靖国公府,可就是大了。”
谢承阑停步,冷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为兄想说,元安王的事儿,你还是少掺和吧。”见他没了抵抗情绪,谢承翟趁机多说几句,“你知不知道,咱们这位元安王在都中有个外号,叫‘蛇蝎王’?你知道怎么来的吗?”
谢承阑一言不发,似乎在等着他解释。
“此人心眼极小,行事暴戾心狠手辣,脾气古怪阴晴不定。”谢承翟添油加醋地说着,“一点小事要弄得满城风雨不说,经常还不见血不罢休。所以解将军会一口认定解霁昭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
他感叹道:“朝中人都庆幸他是个病秧子,苟着一条烂命活着。若是身体健壮,当今王都,怕早已没有燕衡这号人了。”
“说够了吗?”谢承阑终于开口。
谢承翟瞧他不服气的模样,意外道:“怎么,我说这么多你还没想通?”
“你觉得就你活得通透是吗?”谢承阑讽刺一笑,侧身对他,“元安王知道你这么编排他吗?”
谢承翟扯开话道:“为兄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你是怕我帮了元安王,借机和他扯上关系,日后就没你的地位了吧?”
“四弟怎么净说些糊涂话?”谢承翟额角一跳,“为兄倒是不懂你这话里意思了。”
“你可分晓得很。”谢承阑没给他好脸色,“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你我在家中就相看两厌,到了外人跟前,更是水火不容了。”
谢承翟逼着自己与他对视,眼神却不自觉躲闪,怕被他发现自己的心虚。
“各家局势变幻无常,对于崔家,皇上猜忌归猜忌,却是万万动不得的。”谢承阑心知肚明,不比他知道的少,“毕竟崔家一贯中立态度,确无心朝廷。从解霁昭的死你也能看出有人故意作怪,若来日乱世临了,保不齐皇上还得依靠崔氏势力。你和崔氏女联姻,不就是为了求个庇护?”
他洞悉谢承翟的主意,毫不留面将他的打算拆穿:“崔家又紧着燕衡这个闲散王爷,江淮崔氏大多服从于他,你自然得和人套上近乎。哪日舟覆厦倾,燕衡的大腿抱不抱得住先不说,你也不至于没个活路。”
“我道你常年在北庭待着,不知道王都里的这些关系。”谢承翟没有丝毫恼怒,气极反笑似的一扯嘴角,“倒是小瞧你了,没我想得蠢。”
谢承阑现在听见“蠢”这个字眼就浑身不舒服,周身被蚂蚁爬似的心抓难捉。
“谢世子请回吧,”谢承阑给方清河使了个眼色,“我这处宅子不欢迎你。”
方清河意会,立马上前把人挡住,将人前后隔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为兄只是怕你玩火自焚,燕衡心思重,惹了他可没好果子吃,这句话可不假。”言尽于此,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谢承翟便也不做纠缠,顺着台阶就走了。
见人出了门,方清河追上谢承阑,糊涂道:“四爷,我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什么?”
“元安王的名声这么臭,你怎么还要去帮他?”方清河思忖着跟上他步子,“世子有自己打算尚好说,但四爷日后又不在王都待,确实不宜牵扯都中是非。”
谢承阑骤然一顿,思索半天,道:“我也想不明白。”
“啊?”
“心瞎眼盲,见他可怜,以为是只小白鼠,谁承想是只白眼狼。”谢承阑冷哼一声,加快步子愤愤走了,“今日吃了教训,便不会有以后了。”
“……”方清河一脸诧异,心想,跟着谢承阑这么久也没见他吃了憋屈发过这种脾气,那燕衡是做了什么,让谢承阑生这般怒火?
此刻的燕衡窝在狐皮毛里打了个喷嚏,端起姜汤捏着鼻子喝了下去。
“王爷莫不是着寒了吧?”崔云璋接过空碗,“我把半吊子请来给你看看。”
燕衡摆摆手,望了望外面的天色,道:“这雨不知何时能停,风也冻得刺骨,天黑路滑就别去麻烦人了。”
崔云璋瞪大眼睛,稀奇道:“你居然会心疼人?”
燕衡无语片刻,还是老实道:“她话太多了,我不爱听。”
“……”
崔云璋心道果然,怎么可能突然改了性子。
他正要象征性劝说几句,一名高猛大汉乘着风雨,猛地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