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舒琼:“你!”
提起鞋子,她立刻想起右边那间门面房里的绣花鞋,呼吸有点急促。
她跑到裁衣台前面,一把夺过长福手里的剪子:“你卖的是寿衣,鞋子也卖吗?那鞋子都是给死人准备的?”
长福没想到她这么胆大,连剪子都敢抢,也不怕尖刃把手划伤了。
“哎呀,你别急呀。”他铺平布料用直尺一量,拍了下大腿,“坏了,又浪费两寸。”
“坏了我赔给你就是了!你不说,剪刀就不还给你!”
长福无法,在裤子上擦了擦粉笔灰。
他的脸色蜡黄,笑容憨厚,做的虽然是白事,但挡不住眼睛里的积极乐观,做寿衣做了十年,没娶媳妇没生孩子,来订衣服的一交接完就立刻把他微信删除,忌讳得不得了。
因此,他没有朋友,当然也乐的没朋友,不用花钱也不用出去潇洒,就安安分分在黄庙村里做寿衣。
直到有一天减虞走进长福寿铺子,拎着他晒在门外草席上的绣花鞋,问他愿不愿意成为他推理系列丛书的主人公。
减虞的读者都不知道,“未亡人”系列的男主角常甫的原型竟然这么平凡,甚至有些丑陋,要是知道,恐怕她们都恨不得把书架上那些同人本给烧了。
长福简短说完,陶舒琼脸上写满怀疑:“你是说,他是个作家?那他为什么要带我来买鞋子?”
寿衣店的鞋子总不能当礼物送,所以减虞肯定是花钱买的。
死人才要买鞋,减虞难道在暗示陶素琴真的死了吗?陶舒琼低头,心里苦涩不已。
长福说:“简先生做事情,我从来不问,他吩咐,我做就行了。”
陶舒琼还是低头不说话,也不知道减虞的来历对她有什么用处,长福瞥了她一眼,说:“但是……”
“但是什么?”
“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去网上乱发。”
“呵呵,你不做坏事,就不用怕我曝光你。”陶舒琼还腹诽一句,你跟简先生两个只要不害我,谁闲得没事找事干。
长福拉开椅子坐下,似乎要说的还不少,陶舒琼觉得他都这么坦诚了,我也别那么小家子气,干脆也从方桌下边抽出椅子,想坐在长福对面。
结果抽的时候用力过猛,把桌子上放着的香炉弄倒了,香灰洒得到处都是,她打了个很大的喷嚏。
“不好意思啊。”她随口道个歉,抓起抹布就擦。
长福连忙说:“别动别动!千万别动!我来就好!”
说罢拉开抽屉抓起一个铜铲子,冲到桌边把香灰扫回炉子里。
陶舒琼:“这香是什么做的啊,一点味道都没有。”又揉揉鼻子,吸了两口细品,说,“咦,还是有的,有股煤味。”
长福木讷地扫灰,不答话,就在此时,卷帘门在外边打开了。
“什么煤味。”
陶舒琼望去,只见那身穿黑卫衣的高个男孩走进来,语调软软的好像刚睡醒。
在陵园初见时,他只露出一双眼睛,进到屋子,他先是把门放下,拍拍肩膀上的水珠,转过脸来。
好好看。
陶舒琼看呆了。
先前她猜测男孩是高中生,现在才知道错了。
这位姓简的作家年轻,却一点也不稚嫩,卷发很蓬松,在长福头上长着的话肯定像海贼王里的乌索普,但长在他头上,就像一名深情的英伦王子——忽略他眼下深深的黑眼圈的话。
长福乐呵呵道:“简先生你来啦,今天晚了点,路上耽搁了?”
减虞道:“岱山陵园连着唱了《狸猫探母》跟《吴三桂吊孝》,听得我挪不动窝,精彩。”
他套用的是京剧《四郎探母》和豫剧《秦香梅吊孝》,四郎换成狸猫,意指陶敢跟陶舒琼两个真假继承人,秦香梅换成明末清初大汉奸吴三桂,意指何均这个御用律师不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