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有一瞬的恍惚,此时弟弟宽大的身影变成了七岁时的稚童模样,那时也这么爱随意坐在地上玩耍,有时还要央求他抱着去寻那高处。
“勉知,别玩了,快过来吃饭,当心饭菜凉了。”
“来了。”
赵瞻眼中的弟弟小心收起那些玩意儿再关上柜门,向他走来时,又变成了如今已是安王的赵眄。
赵眄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说得含糊不清:“对了大哥,我来时碰见徐遗了,他说来赏字画,是什么字画啊?”
赵瞻:“陆公,陆邈的字,你可感兴趣?”
赵眄果断摇头,继续埋头吃起来,却渐渐感受到一种不同往常的目光时刻望着自己。
他稍作收敛:“大哥,你看着我干嘛?我最近也没闯祸吧。”
赵瞻笑道:“我是看你吃饭的样子还和小时候一样,有些……怀念罢了。”
“那小弟再向大哥讨个恩典,今晚歇在东宫如何?”
赵瞻没有回绝,可赵眄却觉这顿饭吃得有些奇怪,他问:“大哥,平常我在吃饭时说话,你都会说我,怎么今日不说了?”
赵瞻夹菜的手一顿,心底生出几丝涩楚:“总是不让你说话,岂不是把你憋坏了,不过要吃慢点儿,别噎着了。”
“哦。”
徐遗一手托腮一手试着盘中面饼的温度,眼睛却是瞟向质子府的院门,他从宫里赶来为萧程做顿饭,不曾想饭做好多时,天上星子都将睡去了。
萧程还没回来。
有庆站在一边心虚地解释:“世子说他想练练长枪,许是练得太认真忘了时辰。”
徐遗不信:“练枪?府里不能练吗?”
有庆默默捏了把汗:“府里……府里毕竟人多眼杂嘛,世子说他想找个安静的地方。”
“都凉了。”徐遗悄声叹息,对有庆说,“过来一起吃吧,这么多我一人也吃不完。”
“徐相公,我还是等着世子回来吧。”
“他饿了,会自己找吃的。”徐遗冷着一张脸,态度有些强硬。
有庆坐下后始终低着头,略微抬眼瞄了眼徐遗,而后再也不敢往对面望去,打心底里希望二人别再像以前那样吵起来就好。
徐遗呼吸愈发凝重,思绪万千翻涌,半天了嘴里仍嚼着第一口面饼。他这几日忙于沈来棠的案子,腾不出多少时间陪萧程,现在得空些,人却找不着了。
这么冷的天,也不知他有没有穿暖和些。
饭吃得如何,吃了多少,是否是按时吃。
再或者,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想到这里,他食不下咽,把面饼放回盘中什么也没交代起身大步出了质子府。
连续几日,徐遗一得空整个人便往质子府里扎,却总是与萧程擦肩而过。
“世子今晚和安王吃酒去了,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世子说枪法精进了不少,让安王找些人与他比试呢。”
“世子约好了和安王去城外骑马,才刚出府不久,徐相公您看要不要……”
“安王今日进宫了。”
有庆一愣,面颊顿时如火一般烧了起来,糟糕,要露馅了。
“有庆,麻烦带句话,和他说我在我家里等他。”
是夜,秋月澄明,此时整座庐陵的人皆已睡去,萧程轻手轻脚地翻进徐遗的院子,再从未关严实的窗子翻进徐遗的卧房。
萧程轻步走近,卧床上的人呼吸轻而平缓,可眉头却是蹙着的,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他掀起被褥一角,时刻留意徐遗的动静,生怕吵醒人。
当萧程全身钻进被窝后稍微暖了一会儿,才慢慢伸出双臂拥着徐遗入睡,头埋在徐遗颈间,闻着从衣服散出的淡淡清冽梅香。
萧程正准备睡去时,指尖传来一股温热,时不时被捏着,于是身体往前拱了拱,与徐遗贴得更紧了。
“吵醒你了?”
颈间有热气扑得徐遗生痒,他偏头躲了躲,懒着声:“本就没怎么睡,你这几日长枪练得怎么样了?”
“呃,那个……太久没练有些生疏,好在我有底子,能捡起来。”
“身上会疼吗?”
萧程将徐遗嵌入怀中,催道:“抱着就不疼了,快睡吧,我陪着你。”
徐遗忧虑未减:“你……确定没事吗?”
“盈之~我困了,睡吧。”萧程微微地撒了个娇,强行磨着对方重入梦乡。
昨夜是徐遗近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以致差点起迟了,可醒来时身后的人竟不翼而飞。
难不成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那也过于真实了。
伸手往被下一探,仍有余热。